('一个小沙弥赤足立于古寺的庭院之中, 浑身湿透,衣裳粘在身上,本该是狼狈的模样, 他的神色却异常淡然,好似无所谓兜头浇下的雨水。京半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踩在了水坑里,也不知站了多久, 皮肤被泡得有些发皱。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该在后山睡觉,为何跑到前面来了?京半月的身侧跑过不少用袖子遮着头顶的佛修,行色匆匆, 怀里还揣着佛经,佛修们肩头湿了大半, 佛经却连雨点都没沾上。周围的人都像是看不见他。雨落下的速度好似变慢了, 让人能清晰地看见雨丝在空中是如何倾斜的,他忽有所感地回过头, 视线收拢到一处, 以石板路上撑伞走来的那人为终点。京半月觉得自己应该认识那人, 还是自己极重要的人。他恍惚想起, 自己从后山跑出来, 找遍了整个云水寺, 就是想找这个人。静静看着对方行至面前,他指尖微动,想抬手捞一把那纯白无瑕的衣摆,以免落到地上沾湿了。青年蹲身,将伞盖朝前倾斜,把他笼罩其中,柔声问道:“怎么不躲雨?若是感了风寒,住持会担心的。”京半月看着对方的衣摆如白云委地,盖住他踩在水坑里的双脚,他抬起双手,覆在对方的手背上:“你……要走吗?”“是啊。”青年笑着伸出袖子,替他擦着脸,声音温柔:“小七别怕,等雨停了,我就回来。”伞被塞进了京半月的手里,再抬眼时那人却不见了。等雨停……京半月捏紧伞柄,要等着雨停……宁虞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男人的胸膛,紧紧贴在对方手臂上的那只耳好似能听见两个人不分彼此的心跳声。昨夜的记忆一点一点回到脑海中,宁虞的手指忍不住掐进掌心。京半月一夜之间就将神魂修补完全,身形一直在变,直接从少年时长到了成人后,让宁虞生出错觉,两个人根本不是在双修,他不过是一个被妖族捉去采补的可怜剑修。宁虞喊他小七,喊他京先生,喊得口齿不清,那些名字和称谓衔在口中就像是烫了唇舌,烙出一声又一声的喘息。逼到最后,宁虞甚至连他当年在云水寺的法号都叫了出来。听见「玄明」两个字,京半月像是愣住,有了一瞬明显的停顿,宁虞抓着那间隙,抬脚想蹬对方的膝盖,借力翻身下去,结果身上根本没有力气,软绵绵地踩了一脚后就被人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小腿。京半月声音沙哑:“你方才喊我什么?”“玄……玄明……”“宁虞,喊法号,不合适。”对方从身后贴上来时,宁虞恍然觉得他的心跳像是要擂进自己的胸腔之中。昨晚烟花亮了一夜,都不知道入睡是什么时辰。现在外头倒是天光大亮了。宁虞轻轻抬手,指腹摸上京半月肩膀上那一圈牙印,伤口已经结痂,凹凸起伏地顶着宁虞的手指,昭告着下嘴的人有多用力。灵芝身上不应该留下疤痕,然而这一处却被保留了下来,像是个标记。宁虞偏过头,用脸颊和唇角轻轻蹭过对方的肌肤,清浅的草木香涌入鼻端,昨夜红莲将火心给宁虞之后,京半月身上的莲香便淡了许多,流淌在血液之中火毒也消失了,但是依然暖得发烫。他数着对方如羽的眼睫,还有规律的呼吸声,而后将京半月微微皱着的眉心揉开,在那处印下一个吻。他的小灵芝睡得好沉。“纪仙君,现在还不能进去打扰。”纪风绵今早收拾了包裹,准备往梅花居来同宁虞告别,然后便离开妖域,他没想到前脚刚迈进院子,就被拦了下来。他看着拦在身前的男童,就像是被天雷轰然砸中,半天反应不及。小孩尚不及他腰间,也就到大腿的高度,两颊粉嫩,一双眼睛乌亮,生得极讨人喜欢,和宁虞像了六七成,身上穿的衣袍还是琅台山的弟子服,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宁仙君的儿子。都说儿子随娘,闺女随爹,这孩子长得这么像宁虞,难不成真的是……纪风绵的表情一言难尽,试探地说道:“小友,你长得有些像……像宁师弟……”男童看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就好像对方说了句多蠢的话:“因为我就是小鱼生的呀,难不成还要长得随你吗?”纪风绵表情更古怪了,竟然真的是宁虞生的,灵芝还有这等奇效?!因着要离开的缘故,所有稿纸都被稳妥收拾进包裹里,纪风绵只能从腰带上摸出笔,盘腿坐在地上,摊开自己的袖子,准备直接记在袖子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