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差点忘了。他的这副身体可比系统送的手机还新,正值青春年华。之前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脸就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直到系统解释,那张脸如假包换,正是他自己十八岁时的模样。但这种把手机网页上的零碎信息瞄一遍就能背下来的本事,别说十八岁了,他打娘胎出来就没经历过。他这脑袋,在系统出现后,真开了光似的。系统打断了贺群青的走神,强调说:“现在您的‘生存点’已经不足了,再这么消耗下去,这副身体也会撑不住的。”系统指出问题的同时,已经替贺群青想好了办法——“不然,您今晚先去游戏里试岗。顺便收获一些‘生存点’。起码能让您活到明天。这样您不仅多一天的时间考虑,还能去熟悉一下流程。”“试岗?”“就是今天您不用全程跟玩家一起走副本了,在最后露个脸就行了,反正BOSS正式上线是明晚。”倒非常体贴。贺群青抬眼看看窗外,正是黄昏时刻,天色已然愈发暗沉。他眼下的情况,的确需要那个“生存点”的。——系统、包括商城里的玩家,都在拿“生存点”交易。从这点看,生存点属于某种货币。玩家们的生存点是在游戏里、以及商城里得到的。贺群青比较特殊,他目前拥有的这些生存点,是死后结算出来的。系统说,由于他年轻的时候多少做过一些好事,算是积了德。最终得来一些“生存点”,被系统全换成了现在这副年轻健康的新身体。不过新身体也是暂时活着——或说半死不活也可以。一旦贺群青剩余点数告急,他就得去游戏里给系统打工——扮演那个玩家们正摩拳擦掌准备分尸个彻底的BOSS“游荡者”,不然他的呼吸随时可能会停止。所以他和系统之间的矛盾就在这,他压根儿都不想继续活着了。但想到自己的尸体现在兴许就在哪个冷藏柜里躺着。或者干脆就在某块铁板上发臭,他心虚的目光就不由的飘向一旁的桌子。那是一张老式的折叠圆桌,四条交叉的金属腿支撑着深色木纹的桌面。这张圆桌目前是这个屋子里最干净的地方,贺群青刚被系统叫醒的时候就仔细擦过了。圆桌上摆着一张遗像。遗像虽然黑白淡漠,里面的人却是个比80年代的女明星还漂亮、还多姿多彩的大美人。贺群青先前病得厉害,没有余力打理,所以此刻遗像前只有一个塞满冷灰的小香炉。和那遗像中的美女对视了片刻,贺群青更加心虚,低头再次打量起自己现在这副德性来。他捋捋身上的白色夏衫,不自觉站起身走到门边,灯开了。门边的墙上,几枚铁钉卡着一面缺角的穿衣镜。贺群青在镜前侧过身,“还没仔细看看,这十八岁……是不一样。”他醒来时一丝丨不挂,当时赶忙套上了旧衣服,但系统说他的衣服无论哪一套,左邻右舍都见过几千遍了,继续穿下去挺吓人的。所以不知不觉间,身上所有衣物都在系统的安排下成了崭新的,尤其是衬衣,简直白的晃眼。原本卡其色五分短裤变成了一条稍短一些的黑色裤子。上身则是宽松肥大到灌风的白色短袖衬衫。衬衫的衣襟现在敞开着,里面打底一件白色背心。贺群青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最喜欢的还得是这件背心。“系统……这衬衫尺码也太大了。短裤再长点,毕竟这天越热,关节越凉……”贺群青喃喃,“鞋,恩——”他不由发出了有点满意的声音。贺群青突然不再试图扣上他的上衣扣子,只盯着自己的脚。原来那双粘扣皮凉鞋,竟然换成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雪白的袜腰很长,从鞋里伸出来紧紧包裹着脚踝。贺群青随意抬了下脚尖。很久以前,他经常穿着学校免费发放的红蓝条胶底鞋走上操场。后来运动成绩好了,他唯一的亲姐攒钱买来名牌运动鞋给他穿,他穿着走上田径场。再后来,他在单位穿过作训鞋、各种各样的救援靴,都眼下这样紧紧的包裹着双脚,可一双普通的运动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穿过了。镜子里是十八岁的他,而不是更加身强力壮的二十来岁,原因贺群青多少能猜到一些。因为就在他十九岁那年,稀里糊涂打过一场架。当时发生了意外,他被人用砖头砸断了右脚跟腱。他犹记得那天脚下传来的那“啪”一声脆响,可当时他都没在意,还觉得被人打中的鼻梁骨要更疼一点。没想到就因为他玩笑般的大意,加上小诊所庸医误诊,当他拖着脚用了一大堆跌打损伤的药品之后,已经严重耽误了治疗。当时,还是他姐觉察不对,紧赶慢赶带他去大医院做了手术。唯一的亲人在他面前嚎啕大哭,粗神经的贺群青生平第一次受了惊吓。手术之后,他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拼了命的复健,结果也只是没变成瘸子而已。他作为运动员的前程在打那场架之后是真真正正毁了。所以他这一生,状态最好、运气最佳的时候,是打那场糊涂架之前,十八岁的时候,系统还挺会算账。现在他不用脱了袜子细看,只轻动动脚踝就知道,这副身体的右脚自然是完好无损的。老天爷像是隔了这么多年,终于肯回应他的祈求了,偏偏他早不是那个年轻人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