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横是不是?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看看他们, 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你吓都快把他们吓死了!你是地痞流氓?】【我?我是流氓?当时不是你们开会说的,说,说要让他自乱阵脚,你们一抓一个准儿?没两天又成了我一个人的问题是吧?】【谁说一抓一个准儿……你喊什么喊?我要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你万一哪天说错一句话,风言风语传出去, 害的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你每天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一会儿凶手吃人肉, 一会儿卖人肉包子,怎么着,凶手不是靠证据抓的,是靠你幻想,靠你蒙出来的?!】……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忘了?难道是真的,那时候我累得神志不清了,成天在乱说话吗?方虎恍恍惚惚,如坠梦中。泳池的地面竟然没有想象的坚硬,剧痛没有传来,就是翻身有点困难,方虎试图挪动后背,浑身被绑住一样动弹不得。忽然,他整个身子向下蹿了一截,惊动他眼皮睁开了一条缝。结果他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一个强有力的男人,竟然抱住他的两条腿在拖拽。方虎回过神,没有害怕,甚至有点兴奋。难道这没有被抓捕的真凶,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现在发现他真的要查出真相了,就来杀人灭口?方虎含糊说:“你……你转过来,能不能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哪个?”那人动作没停,更没有转过来,这是已经把他当作了死人。方虎费力地咽口水,嗓子眼儿全是铁锈味,“……你是袁家承,还是陈立安,到底是……谁?”这个阴魂不散的背影,无论如何不肯转过身,在梦里也是这样,出现得太频繁,早比他老婆跟他还要熟。像他的连体婴一样,每天就在眼角的余光处。渐渐方虎看所有人,就都开始有点像这个人,身形像,长得也可能像。可凶手的真容到底太神秘,有时候看穿了,突然成了一张白纸糊的脸,怎么分辨也没见过,不认识,完全不是他拿筛子筛过的任何人,这怎么能不让人发狂?!“你到底是谁?!!”方虎垂死挣扎地朝对方喊道。喊完他就卸了力,再度昏昏欲睡。“杀吧,快点杀,杀了我……这次你就逃不掉喽,”方虎微微一笑。这时耳边幻觉一般,方虎听到一个嗓音稚嫩的小孩在说话。【爸爸,爸爸!】根本听不出男孩还是女孩,不知道从哪里靠近了他,那嘀咕的声音听起来暖烘烘的。【爸爸,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你怎么还不醒,你不饿吗?】方虎眼皮动了动,心里直叹气……到底我的脑袋怎么了,早上药吃多了?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那这个抱我腿拖我走的,又是真的还是假的?听孩子叫爸爸,还是蛮舒坦的,尤其这声音,听着的确耳熟,像是方弓义小时候,应该是回光返照。【说了没有?你说吧,】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比孩子的声音响亮十倍,显得漫不经心,【没事,他肯定爱听,说不定太高兴了,立马就醒了。】方虎听出这是他老婆的声音,不过语气很不对味儿,太温柔了。【……爸爸,我长大了要当警察。】方虎心里哦了一声,怪不得不对味儿,他以前虽然很想当警察,但专门给老婆说过,儿子不能当警察,成天抓杀人犯,太危险了,老婆应该是想气死他,这就对味儿了。当吧,反正长大了还是警察,那小子就是当警察的料。【妈妈,可是我真的想当警察。】【那不行!】耳边所有声音沉寂下去,方虎昏昏沉沉,似乎将要陷入最深的睡眠。他还在挣扎,忍不住想,要是我在儿子还小的时候,做这几场连环梦就好了,在年轻的时候,而不是窝窝囊囊虚耗一辈子,到这么老了才反应过来。在儿子还小的时候……等等。方弓义今年多大来着?我又是怎么走到今天这地步的?人怎么只为了追究一件事情,一辈子就没了?具体怎么变老的,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原来老年痴呆,就是这种感觉啊………………贺群青缓缓睁开眼,记忆里还是那一句“晚安”。他扶着脑袋坐起来,没看到其他人。眼下头重脚轻的厉害——是真的头重脚轻。他的脑袋被包扎的有平时两个大,不扶着点脖子简直要折了。贺群青手摸索着一圈圈拽下头上的布,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最后剩一张沾血的纸巾,被旁边伸出来一只小手小心揭了下来。贺群青愣在原地,哪怕心里做了准备,可再次看到陈雨依这个样子,还是有点受冲击。“陈……”他话头戛然而止。“我明白,”小女孩神情十分镇定,“都这样了,就不能叫姐姐了。”贺群青恍惚点头。的确不能叫了,再叫他的辈分就回到娘胎了。“但我也特别不能接受大家叫我妹妹,所以还是什么都别叫,最好当我完全不存在。”小女孩一脸生无可恋地说。陈雨依变小了,头发卷得更厉害,乌黑的卷发蓬松地垂在窄窄的肩背上,还比平时长一些。尤其人小了,眼睛就大得惊人,皮肤更是毫无瑕疵的白嫩。这一切搭配起来,贺群青的审美终于猛增,觉得眼前的小女孩漂亮得过分——洋娃娃的说法在她身上十分贴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