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求死的十六夜,因为得到了会被宿傩杀死的承诺,在那一日之后,成为了只能被两面宿傩杀死的存在。方圆百里的咒术师,无人再敢动她分毫。十六夜觉得自己好像被少年摆了一道。清澈的溪流边,曾经作为人类存在的十六夜无数次蹲在那里,独自一人哭泣难受。如今圆月照亮这一方土地,水流波动搅碎月光的倒影。作为怪物的她,和同样被视为怪物的两面宿傩坐在那里。木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那个少年又在煮很奇怪的东西。才吸收了两枚咒灵球的十六夜,看看锅里的不可描述,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咒灵球。倏而笑出了声。有记忆的十六夜从未露出过笑容。除了那一次。四只眼睛瞬间扫向她。“一时间真不好说,是你这边的东西难吃,还是我手里的东西更难吃哎。”“……”这一次不是宿傩懒得理她,而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勺子搅动那一锅奇妙的东西,安静片刻的宿傩忽然想到了。他看向咒灵,一脸戏谑。“你吃吃看不就知道了?”十六夜:“……”她没有对少年的温柔绅士礼貌品质有过什么肖想,所以当两面宿傩双手桎梏住她的身体,一手捏住她的脸,将那勺混合了很多生物的浓汤灌入她口中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意外。理所当然,吃不了人类食物的十六夜又蹲在了同样的位置,呕吐不止。只不过这一次她有点分不清,呕吐究竟是因为吃了咒灵球外的食物,还是因为那勺神秘料理实在过于恶心。她吐了很久,红了眼睑,眼睫与眼尾都被不可抑制的泪水浸湿。宿傩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会儿。直到十六夜回眸看了他一眼。两面宿傩:“……”手指挠了挠脸颊。在咒灵的注视下,他拿起她身边的咒灵球一口吞了下去。扯平了吧。麻烦死了。“为什么想死?”“太阳底下,容不得怪物呀。”怪物?严格来说,她这样的存在是有名字的。统称咒灵。十六夜从宿傩的眼神里读到了他想说什么,于是偏头望向水中月的虚影。“我不是咒灵。”两面宿傩没有再回话。他本就不是一个谈心的对象。这个女人是怪物还是咒灵,对他来说也无所谓。反正最后,她要死在自己手上。“我们来定束缚吧,十六夜。”“你只能死在我手里。”十六夜往溪水里飞了一颗小石子。“还需要定束缚吗?现在这里的咒术师看见我就远远绕开。”好像是。但他就是想立下束缚那样的契约。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契约内容。“那就定下束缚,只能死在彼此手里。”女人终于回眸看向他,并翻了一个白眼。“你傻吗?死都死了,就算打破束缚又如何呢?莫非要对死去的灵魂追加惩罚吗?”……十六夜往两面宿傩的方向挪了挪。是她认识他至今,主动靠近他最近的距离。她戳了戳他结实的四条胳膊,略显俏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她知道少年这下绝对不会放过他,话音一落便朝着早就规划好的路线逃走了。两人再见面,已是半年后的事了。并且咒灵再次没了记忆。世人只道“那个家伙”是怪物,不是人类,没有情感,只有杀戮与作恶。孰不知,属于人类的所有感情,两面宿傩全都有。只不过大多时间里,他不在意。可就在那只咒灵又一次笑着自我介绍的时候,独孤与寂寞变得深刻且难以忍受起来。四只手的关节同时因为用力捏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六夜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眼前的少年,吓得后退一步。两面宿傩忽然暴起,四肢撕扯身前的咒灵。他要在她身上留下印记,一个就算失忆再多次,就算遗忘全世界也不会忘记他的印记。四下里的灌木忽然像拥有了生命,疯了似的向两面宿傩所在的位置袭击而去。他觉得自己四周的所有存在都“活”了,就连空气都拥有了攻击他的意识。织面人就站在不远处,使自己与距离十六夜最近的飞鸟交换的灵魂,飞鸟在织面人灵魂注入的刹那间,从瘦弱的模样幻化成比鹰还要锐利的骇人大鸟。他将女儿带离两面宿傩身边后,又将灵魂交换回来。宿傩困在被织魂术控制的天地间,狠厉地看向老人。“这个时代的最强吗?”织面人不屑地用鼻孔出气。那是两面宿傩人生中的第一败,也是唯一一次败绩。也正是那一战,坚定了织面人不能只是单纯将术式继承给十六夜的信念。他需要做更多,让十六夜不死不灭。有记忆的十六夜总是踏月而出,日出而归。她在河道边看见两面宿傩。咒灵踩着轻盈的猫步走到他身边坐下,似撒娇又好像不是。她轻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祓除我?”少年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气息与气场。他心情不快。若是换做别的对象,可能不会有说话的机会。但是十六夜,杀了她反而称了她的心意。两面宿傩暂时想不出有什么可以用来惩罚她。“活着不好?”“不是不好。但我不想这样活下去。”换做从前,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不是那一夜,不是宿傩半年后终于遇见有记忆的十六夜之后。“你要怎么活?”“……”没想到身边惜字如金的家伙居然会继续往下问,十六夜安静了一会儿。就在两面宿傩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女人开口了。“就做一个咒力平平,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有一个会带我出去玩的姐姐,嗯,哥哥也行。父亲大人不用位高权重,一家人挤在冬天不够暖和的破草房里也没关系。”“有庆典看的时候,可以牵着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手一起看灯。世界颠沛流离都没关系,只要家人能一直在一起。”……无聊。这是两面宿傩的最终总结。庸庸碌碌像蝼蚁一般,那算什么活着?但是他从十六夜的描述中捕捉到了一丝信息。“所以,你曾经是咒术师。”他十分肯定。“是。”“和这座城市大部分咒术师一样,生来就被告知要祓除咒灵。但其实……”她想喊他的名字,却发现认识至今都未曾提过。“我从来不觉得咒术师祓除咒灵,是有意义的。”两面宿傩扬了扬眉。总算听到一些可能有趣的言语。“人类的负面情绪创造咒灵,咒灵毁灭人类。终其根本,就是人类的负面情绪毁灭了自我。这便是因与果。咒术师作为有幸不会产生咒灵的一族,打破因果定律的出现,真的是为了救世吗?只是漫长洪流中的意外罢了。意外出现的少数群体而已,为什么不能只保护自己,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