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怎么没上班,他说他也在放假啊。我才想起来他是老师。我说我倒天天盼着开学呢,每天闲得发慌。他说找点儿事做吗。我说我其实挺喜欢无所事是。他看了我一眼很可笑的笑了一下说这不像我说的话。我也笑起来,说走啊去广场上白痴似的晒太阳去。我们找了个双人的长石凳坐下来,夏末的阳光已经开始温柔起来了。在阳光下的刘风似乎年轻了许多。我说:“刘风,你瞧着这些晒太阳的老人有什么感觉?”刘风观察了一阵自言自语似的说。“的确,和白痴似的。”我说:“要不人们怎么说大智若愚呢。这些人本身就是生活了。”刘风说:“人要是能从白痴到白痴那该多好,不要那些过程。”我说:“那不出生该多好,简简单单,落得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刘风说:“是啊,那有多好。每个人都应该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命结束期。”他的话让我的心里升起一股凉意,我笑着说:“我们是有这个权利,可我们还应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任。说归说,到底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并不容易。我们是社会人,我们有父母,有兄弟姊妹,有亲戚朋友,我们有时也得为他们活着,考虑他们的感受。我们不是孙悟空,一个石猴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刘风说:“你说的很对。可对生命太负责任了,只会产生烦恼、忧愁、孤独,甚至厌倦。”我又想起了波得莱尔的那首诗。它叫“厌倦”!它打着呵欠将世界一口吞噬。波得莱尔啊,你这可恶的诗人。你的深刻害了多少人啊!我悲哀起来,可我不愿附和一个本身悲观的人,就接着说:“我常想,世界大的很,并非只有一个山头,在这个山头无景致可看,就换一个看看。”我见他不接我的话,想了想又说:“你不是喜欢写作吗?那你为什么不写写你的这些朋友,艾青、振华、建新,都是很有个性的人,还有你自己。”刘风说:“我在写,我已经写了很久了。”我说:“那我可要当你的第一个读者,说定了。”他点点头,算是对我的回答。我接着说:“我有一个高我一级的校友给我写信,说工作是最乏味的事,单位的别名就是无所事是、无事生非的场所,让我千万别抱太多幻想,以免踏入社会有种颇受打击之感。”刘风说:“其实做个老师挺好,至少充实,没有这些烦恼。还有那些孩子们,一个个青春活泼,让人充满希望。”我说:“后面还有可笑的呢。他的结论是马上结婚,而且越快越好,那样生活就会有趣的多,双方条件差不多就行了,别爱情爱情的肉麻。”刘风说:“你的意思我明白。”我说:“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应该试着去爱一个人,在爱的过程中,我们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原本很可爱。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需要我们的关心和爱护,值得我们牵挂;反过来,那个人也牵挂着我们。这有多好。”刘风说:“太理想了,我一个从农村出来的一个教书匠,单身一人,没有任何社会背景,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又其貌不扬,凭什么让别人牵挂我呢?”我说:“你太内敛、太谦虚了,你并不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的气质就很好。更何况单身又怎么样,能考上大学分配到这样一个城市,就说明你很优秀。”刘风说:“谢谢你的夸奖。看来我还应该有点自信。”这时商业大厦的大钟“咚咚咚”的敲了五下,我抬头望望天,太阳还很高,就对刘风说:“该走了,还要做饭。要不你也去我家吧,艾青下班也要来。”他迟疑了一会儿说:“还是不去了,中午还剩了馒头,不吃掉就得扔了,太可惜了。”我想也是,就不强邀他,和他握手告别,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于郑重了。我看着这只手,脑子里轰的一声,明白了刘风是被那句话杀死的。四十四艾青原本初七就开始上班的,因为刘风的事,请了两天的假。他们三个都明显的消瘦和苍白了。建新是个乐天派,常说他安于天命,喜欢这种波平浪静的生活,刘风有点痴迷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最好的归宿,我们不必太悲伤。话虽如此说,但建新脸上的失落还像刀刻的一般。初八那天我们送刘风去了火葬场,场面很冷清,就他的二叔和两个堂弟是亲人,剩下就是我们四个和单位上的一些人,没有追悼会,没有悼词,没有一切烦琐的东西。他静悄悄的死了,其实也不需要别人热热闹闹的送他。我们收了他的骨灰,和他二叔商量骨灰存放的问题,最后他被安置在骨灰堂一个最阴暗的角落里。我把自己做的一个小花圈从包里拿出来放在他的灵前,我知道刘风从此以后就要在这里寂寞的生存了。愿他的灵魂安息!回来的路上我问他们:“自杀对人来讲是一件奢侈品吗?”没有人理我。我继续问:“自杀是人的权利吗?”依然没有人理我。我不死心,继续问:“自杀的人是勇敢的人对吗?”艾青握住我的手轻轻地说:“冬玉,你安静会儿好吗?”我忍着快要流下来眼泪说:“艾青,我真得很想安静,可我真得很难受。”振华说:“让她说罢,一个性情中人。”我再一次为刘风哭了。四十五艾青一上班就开始忙他的新产品,我和他自然很少见面。日历一天天往后翻,正月十五就在眼前了。说好和母亲一起去看灯的,可到了晚上母亲竟然开始发烧。我和艾青手忙脚乱起来。母亲吃了药沉沉的睡去了,我和艾青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艾青小声说:“我们去那屋,让你妈休息。”我和艾青在沙发上坐下,他默默地望着我,然后吻了我一下,就把我搂在怀里,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心里多了一丝丝安慰。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脆弱了,难道是找到了男朋友,觉得自己有了依靠不成?我不想否定自己的看法,任何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更何况我的母亲正在生病。艾青的怀抱是温暖的,可我依然希望自己是个独立而坚强的人。“艾青,你说我什么时候走,我妈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的下。”“你放心走吧,一切都有我。我将来是你妈妈的半个儿子。”“你就贫吧,都这样了。”“我不是贫,我天天都在想这一天。”“你说我妈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你别太在意,头疼脑热的还不是常事吗。”“我后天不想走了,我要看着我妈病好了才行。”“我赞成,可你妈那关成吗。”“我不管。”四十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