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就面目精致,穿上朝服梳起发髻,收敛了几分魅惑,倒是平添许多分英气。碧城藏在幼徒队列的最角落里凉飕飕看着衣冠楚楚的尹陵,一时间还真无法把这个……一派文雅的青年才俊与那只幺蛾子联系起来。尹陵褪去一身轻纱居然是这副模样,倒当真让人……意外啊……不过,这假象并未维持多久。良久,青年才俊尹陵终于开了口。六个字。“好热。”“舒和。”“扇子。”碧城:“……”果然,对尹陵抱有幻想,是这世上最愚蠢的行为。朝凤乐府拜师仪式简单而传统,司乐奏起昂长的音曲,幼徒们跪在殿上,被授予入府的标志。有趣的是,每个人拿到手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苏瑾拿到的是一支箫,木雅拿到的是一幅画卷,那个瘦弱的洛采拿到的是一串项链,而碧城……碧城静静看着手里的剑,心上划过一丝疑惑:每个人都带着面罩,分发贺礼的司舞并分不清谁是谁,看模样,这礼是巧合?她正疑惑,高座之上的尹陵却出了声,他说:“今日贵客临门,所有幼徒见贵客一律必须摘下面甲。”碧城心中一凛,良久,才小心地喘上了一口气,腰腹间的痛似乎又隐隐发作起来——贵客临门……除了那人,还能是谁?“小越,小越……你怎么了?”她身旁的苏瑾偷偷拽她的袖子。碧城恍然不觉。“小越,你不舒服吗?”碧城却只觉得越来越喘不过起来,这周遭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一般……“小越!小越——”一片,沉寂。*碧城终究还是坠下了湖泊。那一夜,尹陵提着她的腰没能把她真正丢下去,可是在朝凤正殿上那一记黑暗却结结实实地让她坠入了冰冷的湖泊,从身体到思绪都冻结成了冰渣子——再醒来,已是晌午。她的思绪还在水里挣扎,入眼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好久,才终于见到了一丝丝事物:这是……哪里?床边,一位面色苍老的男子正把着她的手腕,沉吟良久道:“这位小姐怕是前几天就受了冻,一直压着,在殿上一口气没提上来罢了,没有大碍。”……大夫?“可好些了?”柔腻的声音,来着尹陵。好……些……什么?碧城用力晃了晃脑袋,却怎么都甩不开里头的一团浆糊,到最后越晃越疼,像要炸开来一般……“大夫,这孩子不会是……”尹陵忧心重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拍了拍还戴在她眼上的面甲,“——呆傻了吧?”碧城:“……”那手,被碧城狠狠扭头躲闪开去。尹陵低笑一声,忽然整个儿身子往下一压,活生生把她钳制在了臂膀间。掰过脸。狠狠掐了一把。碧城一愣,震惊得忘记了挣扎,眼睁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鼻尖和眼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身上说不出的香味:“你……”站在床边的舒和干咳几声扭过了脸,满脸的……同情和憋笑。尹陵心满意足,笑眯眯道:“哎呀,没忍住呀。”碧城:“……”碧城尚在震惊中,尹陵却已经飞快地闪身退了开去,整了整道貌岸然的官服,目光也渐渐低沉下来。房间里顷刻间静了下来。舒和原本随意拨弄着琴弦,这会儿也停下了指尖,目光凝重地望向了门口。沉静。半晌,是尹陵低慵懒的声音:“陛下站在门口,是让微臣拜见好,还是不拜见好呢?”舒和的手抖了抖,最终无奈垂了头:在这世上,敢以这样的口吻与天子对话的,恐怕只有尹陵一人。门外沉寂片刻,倏地响起一阵低笑:“孤见尹爱卿嬉闹正酣,不忍打搅罢了。”那是一个低沉柔和,只轻轻一句,似乎压着好些笑意,低低带了一些气息,像是春日里的刚刚融化的冰水汇流成的溪流。这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只是出个声,便可以让人——如堕冰窖。那是——!碧城几乎是一瞬间抽紧了所有意识,原本温暖的被褥顷刻间如冰窖一般。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面上的表情是否狰狞,不知道身上的冷汗究竟有没有把她彻头彻尾地覆盖,不知道灵魂被活生生撕裂究竟还能掀起多大的痛,她只是……小心地在被窝里伸手捂住了腰腹,完完全全地停滞了呼吸。她……害怕。如果说昨夜快要被扔进水里是深入骨髓的知觉恐惧,那此时此刻充斥着她整个身躯的是比那还要恐怖千万倍的绝望。那……并不能会所是痛,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病症,可是每个毛孔里却像是被塞了千万根针一样。那是绝望,黑暗的,狰狞的,被撕裂成碎片的绝望。谢则容。那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却是她的炼狱。她很没有出息在发抖,无法控制。而这颤抖在房门被轻轻推开的一瞬间到达了顶点!谢则容……谢则容!房门被人“吱嘎”一声推了开来。一抹衣摆在门边晃了晃,紧随其后的是一袭墨色的锦衣入了门。那身影的衣衫上绣着细致无比的暗纹,宽摆束腰,精致绝伦。那是只有皇家才有的华贵。碧城躺在床上,透过面甲,在尹陵和舒和的空隙之间,眼睁睁看着那一袭墨锦徐徐步入房内,看他缓慢的步伐每一步都在地上划过沉稳的弧线,一点,一点地靠近——墨色暗纹的衣摆。青黛色的玲珑环佩。绣竹的宽袖。还有盘龙的衣襟。最后……是他年轻温雅的眉眼。他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而是朝向尹陵,嘴角抿了一丝微微的弯翘。他道:“原来,你还藏了个司舞?”作者有话要说:补完~近来加班加得惨烈,零零碎碎对不住各位妹纸。希望妹纸们谅解~—终于再见到谢渣渣了,我发现貌似人民群众都倒向了……尹陵?(大神官哭晕在厕所)☆、直面原来,你还藏了个司舞?碧城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慢慢地阖上了双眼,连呼吸都安静了下来。房间里有一瞬间十分寂静,静得所有人的呼吸都异常清晰。片刻之后,是尹陵的声音,他说:“微臣哪里敢藏?这孩子在面见陛下之前晕厥不醒罢了。”谢则容沉吟片刻,轻道:“病了?”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你叫什么?”少顷,是谢则容轻柔的声音。碧城的心跳漏了几分,等到感觉到床榻稍微沉了沉,她终于忍无可忍,睁开了眼睛。她对上了一双波澜不惊的,深潭一样漆黑的眼。她的双手藏在被褥之下,手心传来尖锐的触感,是指甲划入的刺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