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大亮了,可乐府中却并没有多余的人,平常来来往往的过道上居然没有一个人影。碧城被守卫提了一路,等到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守卫把她放在了一处陌生的别院门口,示意她朝里走,却并不跟随。碧城满心狐疑,可眼下似乎只有继续朝里面走一条路。她站在院落门口踟蹰了片刻,终于还是咬咬牙,朝里面走。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院落,院中有水,水上有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辰还早,水上院中居然还依稀留有一层稀薄的雾。她一步踏入其中,再回头时居然已经有些认不出来时的路,只要沿着蜿蜒的小路朝里走——朝凤乐府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吗?茫茫然不知过了多久,忽的,有一阵悠扬的笛声琴声传来。碧城在原地饶了个圈儿,却怎么都找不到琴声是从哪里传来的……入梦,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燕晗春晚,第一支桃花开开出一片烂漫之时,碧城已经脱下了厚重的棉袄。民间街上的有趣东西实在太多,玲珑可爱的布质小袋,小巧可爱的奇石手串上还系着铃铛叮当作响,杏花酥,玲珑糕,香喷喷的一条街热闹非凡。碧城欢畅地摘下插得最高的糖人的时候,身后那尊神情温存的神像呀还是一派温和模样。整个街道都在喧闹,唯有他安静淡雅得像溪边的那株兰花。她笑嘻嘻递上新买的糖人,扯着那人衣角仰头笑:“则容呀,你吃不吃?”他却只是微笑,并不伸手。碧城灰溜溜缩回手,咬着糖人朝前跑,一路暖风吹得她想眯眼。跑出几步,她又回头,遥遥看着熙攘大街上那个卸下战甲后温雅得像月光的少将,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风景比他更美。无边的草原上野风吹起干草的时候,碧城年满十五,差一点点,就要及笄。风吹起野草波浪重重,碧城趴在碧波中看那人扬弓射箭:年轻的战将出征大漠,早年的纯然已经不知不觉抽成了坚毅,一介少将早已成了另异族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十箭射出,中矢十箭。她拽着还没长成的汗血宝马兴致勃勃到他身旁,仰着脑袋朝他吼:“喂,谢将军!本宫十五啦!”将军则容坐在高高的白马之上,传闻之中万年冰霜的脸上划过一丝迷茫,然后,在草原的风中渐渐裂开了一丝融冰的笑,如同冰原上绽开的花。他说:“末将等待已久。”草原,风,他的战甲,她的裙袂。她被那一句等待羞红了脸,干巴巴瞪着眼睛不知所措——她明明摆出了耍流氓的架势要逼良将为驸马,却不想一不小心被轻薄回来,这这这……该怎么办?“还差一岁。”年轻的将军跃下战马缓步到她身旁,眼色如琉璃。他说:“花已开好,末将等待多年,公主何时跳下来?”后来,花谢了。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君……明天争取长一点儿。☆、真相这院落实在是太大了,琴声悠扬,却怎么都找不到具体的方位,就像是……御花园。碧城不太记路,偌大的御花园里春夏秋冬景致都不同,冬天来临的时候,雪色铺满了大地。结冰的湖畔边腊梅点点,她在花园里兜兜转转不知道多少圈,终于找着了在湖畔亭中的少将军谢则容。再有三日,就是她及笄,朝凤嫁衣已经备下,她马上就要真正地站在他身旁。碧城从来不知羞,爬墙头,卷裤腿,趴在御膳司偷刚出炉的糕点,可是等真正靠近他,她却捂着如雷的心跳不敢前行。惴惴间,亭中那人抬起了头,目光还未交织,眼角已经展开笑颜:“公主还打算站在那儿看多久?”这……碧城提着裙摆僵在当场,尴尬地裂开嘴,一步一步朝亭中走,好不容易走到他跟前,脸已经烫得想哭。好……好丢人……谢则容却低眉露笑,他站起身来施施然行了个君臣礼,一字一句呢喃:“公主安康。”碧城局促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愣愣看着他。他却不再接下文,温和的眉眼中噙着淡淡的光。碧城干瞪着眼,卯足了勇气哈哈笑:“喂,谢将军,父皇说把你许配给本宫啦!”雪色连天,腊梅如血,结冰的湖泊都要抖三抖。谢则容微微低了头,三千发丝划过身侧,舒雅如同最柔软的柳枝。他轻声道:“恩。”……恩?碧城拽着裙摆瞪着眼,磨磨蹭蹭到他身旁:“喂,谢将军,你要嫁给本宫啦,你听懂了吗?”“嗯。”碧城抓耳挠腮,“你……你真的没有被……被、被逼良为……为驸马呀?”谢则容一愣,似是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澄净的眼眸中忽而划过一丝光晕,又弯成了月牙。他倏地低下了头,宽厚的肩膀稍稍抖动起来。好久,寂静的湖畔忽而响起低沉的笑声——碧城不明所以,悄悄走近几步:谢、谢则容……谢则容的肩膀却抖动得越发厉害,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来,竟是眼角都笑出了一丝水晕。他缓步到她身旁,拉过了她的手,稍稍一用力,十指相扣。“逼了的。”他轻道,“末将大冤,公主可否为末将做主?”“……啊?”真逼了啊……谢则容却不再说话。他拉着她的手引她到桌旁,从桌上取了杯酒递到她眼前,含笑示意她取。碧城愣愣看着,笨拙地端起酒杯嗅了嗅:那酒,似乎不是酒。因为它透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说不出来的馥郁……那是什么?“不喝么?”谢则容的声音远地听不见。碧城的心跳漏了一分,也不管手里的是酒还是什么,匆匆往口中灌——啪——尖锐的声响轰然炸响。随之而来的是透骨的冰寒,还有……琴声。琴声!碧城陡然清醒过来,周遭的一切犹如镜花水月一样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哪里来的雪,哪里来的腊梅,哪里来的……谢则容?她重重跌坐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剧痛让神智迅速地回归到身体里——这里是朝凤乐府。就在她面前的亭中,静静坐着的是尹陵。他手里拿着一壶酒,在他身旁赫然站着的是神官府的沈七,他正三三两两拨弄着怀中琴弦,连个正眼都没有丢给她。在他和尹陵的身后,是朝凤乐府各司执事。没有雾,没有花,他们的眼里只有冰霜与探究,一丁点别的东西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碧城重重捶了一记脑袋,却只听见沉闷的声响。为什么……“跪下。”一片混沌之中,是尹陵冰寒至极的声音。碧城用力甩了甩头,终于彻彻底底地看清了眼前的局势。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个局。设局的人是尹陵,下棋的是沈七,而她不过是这棋局之中的当局者。琴音迷惑人,这原本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它起码能够扰乱心智。而她,恐怕从昨夜起,或者更早前就已经被设了套了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