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碧城跟着谢则容去了外面的校场,亲眼看着他连射十箭,箭箭中矢。她惊讶得瞪圆了眼睛,却忘了计较她身上的明明是宫婢的衣裳,谢小将军如何一眼就能认出来她是当朝公主。她只记得他千杯不醉。沙场的烈酒谢则容尚且千杯不醉,宫中那些脂粉小酒怎么可能让他昏昏沉沉失去意识呢?谢则容生来如此多疑,三年前她匆匆一个“越哲蓉”的谎恐怕他还是记着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时间越久只能越来越生根发芽。他既然有心试探,她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不论如何,这一局是她赌赢了。御花园里彻底将晚,碧城推着苏瑾快要走到门口,却听见一声轻飘飘的声音:“小越。”“你醒了?”碧城停下脚步。苏瑾揉揉眼睛换了个姿势懒洋洋道:“你们那么大声响,想要不醒也难。”“那——”她居然是一只装睡吗?“小越。”苏瑾回了头,眼色有些复杂,她说,“你刚才……差点儿就刺下去了,是不是?”“苏瑾……”苏瑾却不再说话,她蜷缩在宽大的轮椅里头,瘦小的身体有些可怜。一路的寂静。*苏瑾听从苏相的安排借宿在洛薇宫中,碧城是一个人回到乐府的。天色已经很晚,乐府中却灯火透明,许多新舞都还在排练之中。在一片云袖与丝竹之声中,有一抹红衣倚在一张雕花漆木椅上,椅旁放着一壶茶,一些茶点。尹陵。碧城的脚步有些犹豫,上一夜的记忆如云烟一样略过眼前。月色下他的衣袂飘洒得像墨彩,祭塔上他眉眼还是有些迷蒙,指尖触到她的耳边的时候有一点点凉。她不知道他究竟有多么翻新的事才喝醉成那样,可是清醒之人本就不该与一个醉鬼去计较什么的,更何况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只是……虽然想是这样想,尴尬却怎么都甩脱不了。除却尴尬,还有一丝丝异样的烦躁。不如还是绕过去吧。碧城默默地在在殿中转了个弯儿,绕过三五成群练舞的司舞和集结在一块儿调音的司乐,还有面色带狐疑的步姨,沿着硕大的殿堂专门挑了最阴暗的角落回房。可是临到门口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殿中那红衣。鬼使神差地,尹陵居然抬了头,隔着层层云锦与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一时间所有的尴尬顿时到达巅峰,碧城故作镇定朝他点了点头,脚步却越走越快,直到回到自己房间才稍稍缓解了一些异样感觉。她替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房间里,九儿正在梳妆,见着她这副模样哑然失笑:“小越,你见鬼啦!”碧城又斟一杯茶,点头:“嗯。”九儿顿时窘然:“哪个鬼?”碧城正想回答,门口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迟疑着去开了门却一瞬间愣了,因为出现在门口的居然正是那个“鬼”。那鬼笑妍妍:“小歆,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土豆真不是吃素姑娘的地雷。最近更新节奏不行,我尽量调整。☆、小心思(下)小歆,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碧城站在门里看着门外的红衣露出笑容,一时间还没有办法把这个尹陵与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的月下那个正儿八经的尹陵归结在一起,只能愣愣站在原地,直到他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她才硬邦邦地来到桌旁,替他斟了一杯茶。尹陵的眼睛亮晶晶的,举起茶抿了口,顿时亮晶晶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尝到了极品佳酿。碧城站在她身侧有些僵硬,等他喝完了手里那杯,她又迟疑着添了一杯。还好这不是酒。不然等他喝醉了又不知道露出什么奇怪模样来……又一杯饮尽,她再添。一杯,又一杯。九儿收拾完毕妆容回过头来见着这副诡异的场景,她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咬着嘴唇似乎是憋着笑,片刻之后她朝碧城眨了眨眼,轻飘飘地出了房间,还贴心地掩上了房门。这下,更尴尬了……一壶茶已经快要到尽头,终于,尹陵略微有些可怜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了起来:他说:“小歆,肚子快裂了……”碧城:“……”尹陵狼狈地放下茶盅,干笑:“其实,主要是问不出口……”“何事?”尹陵微微皱眉道:“那一夜我心绪不宁多喝了几杯,不太记得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不过我记得我遇到了你。”总算,最尴尬的话题还是被抛了出来。碧城不知道自己心头这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是为了什么,只是听见他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她若是在意就太显小气了些。“嗯。”尹陵正色道:“你老实讲,那一夜,你有没有占我便宜?”碧城:“……”“不然你怎么躲着我呢?”“……我没有。”“哼。”尹陵又抓了茶杯,递到口边却又急急止住,半晌干咳一声把它放回了桌上。看来他是真喝不下了。他在紧张。碧城站在他身旁细细看着他每一丝表情,却得出这样一个荒谬的结论,不由一愣。身体反应的小动作是骗不了人的,她和尹陵已经相识三年,三年不算长却绝对不短,她知道他说话向来虚虚实实真假参半,可是这一次他的紧张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小歆。”尹陵似乎不满她的分神。碧城被这一声低柔的小歆唤回了飘走的神智,发现尹陵正定定看着她的面甲。“你那天……”她想了想,老实道,“那天想要我摘下面甲。”“后来呢?”“没摘。”尹陵不再说话,目光中那。点点说不清的光芒终于渐渐凝固成了温和。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颇为顺手地戳了戳她的脸:“乖。”“……”“好好休息吧,明日等着你的舞可不同往常。”他悠哉悠哉就要出门,红色的衣袂在房间里划过一道轻飘飘的弧度。碧城在那道弧度消失之前出了声:“先生!”“嗯?”尹陵止步回头。碧城咬咬牙,终于还是把心中疑问说出了口:“先生你究竟在害怕什么?”自从入宫之后,尹陵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时时刻刻如同惊弓之鸟,即使他有心遮掩也不能完全遮盖他的紧张。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尹陵神色一滞,片刻后又如水墨晕染般舒展开来,化作一抹笑。他道:“你猜?”如此,便是怎么都问不出答案了。碧城灰溜溜回到桌旁,却发现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封信笺。她狐疑着打开了它,只见里面是一张红纸,纸上洋洋洒洒写着几行字:帝寿宴,乐府献舞,名曰江山锦。江山锦?谢则容的寿宴已经只剩一月时间,这是已经选定了献舞之人名额的意思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