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医神色复杂,最终道:“微臣也奇怪,看模样可能之前有过一次大创,微臣医术不精,只能大概推测在半年之前。她迟迟未能清醒,想必是和这次大创有关。又或许,过一阵子自然就好了。如今微臣担忧之事,是皇后在发烧……”“发烧,会怎样?”“花鸠乃是剧毒,原本就能乱人心智,若是三个时辰苏醒倒还好,如果时间太久恐伤及心神。微臣不敢说皇后会如何,只是多年之前微臣曾经见过一个后妃不幸中此毒,四日沉睡,醒来时已经……”“已经怎样?”沈御医沉道:“失心之症,行事疯癫……”“滚。”“是。”沈御医颤颤巍巍离开,留下谢则容一人在寝宫中沉思。他盯着碧城的睡颜,良久才伸手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他的确疏忽了,如果沈御医说的是半年之前,那正好是她与“碧城”换魂的仪式失败的时候。她的身体其实也受过创的。这一个发现让他心慌。第一日,碧城没有睁眼。沈御医彻夜照料无果。第二日,碧城依旧没有睁眼,沈御医黑了眼圈。第三日,碧城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漆黑的眼眸中并没有光亮。她与之前昏睡的时候没有一点区别,只是睁开了眼,相隔许久才会眨一下眼睛。“碧城?”谢则容轻声叫她的名字,从桌上取了药又回到床边。可是躺在床上的人却更加迷惘,她迟疑地伸出手揉了揉眼睛,似乎刚刚看清了眼前的事物一样惊讶地瞪圆了眼,迟疑开口:“谢则容?”“嗯。”谢则容低道。床上的碧城用力晃了晃脑袋:“你不是要去西北吗?”谢则容一愣,眼神陡然变深邃:“什么西北?”碧城干瞪眼:“我父皇不是下旨让你去带兵打西北吗?你为什么还在宫里?”“你……”砰。药碗落地,支离破碎。日中,紫阙宫中又来了沈御医,他细细诊脉后,笑着对正在床上暴躁的碧城道:“公主有所不知,四年之前,公主去探望谢将军,不巧从马上摔下撞着了脑袋,自此便昏睡不醒。公主想不起来的事情应该是与公主沉睡太久有关系,时间久了,兴许就好了。”“我父皇,他真的……”谢则容低道:“他在天之灵,必不希望你如此伤神。”碧城火气未消,坐在床上抹眼泪,哭得眼睛鼻子红成了一团才委委屈屈道:“你出去。”“好。”谢则容轻声道。他遣退了寝宫中所有的宫婢,然后踏着一地阳光除了紫阙宫。外头风和日丽,一如他的心。这是一个意外,却并不是一件坏事。他出征西北是在她十五岁那一年的事情,那一年先帝未亡,这一切还都没有发生。她如果真的是忘记了这数年之间的变故,那他就有办法能让她一辈子记不起来。“陛下……陛下!”在他身后,最后一个宫人急急忙忙上前,“陛下,皇后娘娘她又把药碗给砸了……”谢则容眯眼遥看紫阙宫,轻道:“送蜜饯过去。”“陛下……”“选一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宫婢,撤掉所有之前的紫阙宫宫人。”“是!”“还有。”他轻轻掸落身上的一片落叶,“派人日夜监视,看一看她,当真是不记得了,还是别的什么。”“……是。”宫中又迎来了宁静。碧城在房间里足足睡了三天,终于把肿胀的眼睛睡平整了。可惜,紫阙宫却被人重重把守了起来,她在院中生着气儿,临近的宫婢却轻笑:“公主可是在生气谢将军不来?”碧城火气未消,闷闷道:“也不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什么都想要发火,总有一口气堵着。”宫婢低头闷笑:“公主这是寂寞了。”“……啊?”“公主快看谁来了。”碧城不满地扭过头去,看到紫阙宫漫长的回廊上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走来,等到靠近了,她才终于别别扭扭露出了个笑:“谢则容!你来做什么?”谢则容低笑:“送吃的。”“什么吃的?”谢则容身后的宫人笑眯眯冒出头来,端来上来一碗……药。浓郁的药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药味儿,熏得碧城眉头紧锁,目光中□裸噙着厌恶。谢则容却笑着来到了她身旁,温和道:“你久病初醒,身子还弱,这一碗药是祝你提神醒脑的。”“喝了我就能记起来之前的事吗?”“不信,你问沈御医。”碧城疑惑地探脑,果然看见谢则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御医。他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眉目间倒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生嫩。他道:“公主的病须得长久调养,微臣这药虽不可一碗见效,却能让公主每日清晨昏沉的时间渐渐减少,终有一日公主可以记起往事的。”“真的?”谢则容低笑:“自然是真的。”“那……好吧。”碧城嫌弃地接过了药碗,捏住了自个儿的鼻子鼓足勇气一饮而尽,瞅着谢则容眼圈通红,“喝、喝完了!”“听话。”谢则容眉眼温和,取了一粒蜜饯塞到了她口中,问,“甜吗?”碧城一时不备被塞了甜腻腻的东西,不由皱起了眉头。可看到谢则容满脸的希翼,还是坚强地点了点头,道:“甜……”腻死人了!“碧城。”谢则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还想说写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乱。远处,一个宫人匆匆忙忙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西昭太子他似乎想要硬闯……”宫人的话音未落,却被谢则容一个眼神阻止。碧城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问:“西昭太子来宫里了吗?”谢则容道:“近日燕晗与西昭战祸不断,西昭太子想硬闯我边疆山关。”“那么凶险?”“你先歇着。”谢则容淡道,跟着宫人出了紫阙宫。碧城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才晃了晃脑袋道:“沈御医,我还是有些头晕。”“外头风凉。”沈御医道,“公主还请入房,容微臣为公主诊脉。”“好。”碧城在宫婢的搀扶下回了房间上了床榻,没过多久便昏昏欲睡。沈御医把了脉搏,对着房中的宫婢道:“公主体虚,你且去多取几床被褥来,她今日昏沉与体寒也有干系。”“好。”宫婢领命匆匆离去。就在房门紧掩的一刹那,原本应该昏睡的碧城却忽的睁开了眼睛。眼眸清亮,哪里有一丝混沌之感?她道:“这几日,辛苦你了。”沈御医眉目不惊,缓缓屈身跪在了床前,低道:“皇后之命,微臣哪有不从之理?”碧城道:“还叫公主吧,这皇后,本宫可担不起。”“是,公主。”碧城抬眼看着窗外,眼眸一片冰凉。她道:“屡屡试探,你猜,他信了没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