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放走的时候不过不过十九,还是个模样清秀未及弱冠的少年,三年不见,也许是边关的风沙把他的五官刮出了硬朗的弧度,他黑了不少,不过清秀却不知不觉蜕变成了刚正俊朗,明明皱着的眉头还有着当年那个沉闷少年的影子,眼眸中的光却已经成了冰寒而又疏离的模样。而此时,他站在医馆门口报剑看着街上,一丝余光都没有落在她身上。不一会儿,人都不见了。“他为何迟迟不肯进来?”大夫包扎完毕,疑惑问。楚凤宸悄悄叹了口气,咧嘴笑了:“他啊,未娶,避嫌。”大夫瞪眼:“……又非女子何必避嫌,莫非那位公子有分桃之好……”楚凤宸郑重点头:“是,他确实爱好与众不同,大夫你莫要嘲笑他,他是个好人,为了效忠陛下去了军营,结果瞧上了一个少将军,夜夜思之情深切切,本来是个胖子都瘦成了现在这样,连笑都不会笑了,可怜他爹娘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听者伤心闻者流泪呐。”大夫囧然,连连点头:“这个自然,自然!难得情深,不该被苛责。”又过片刻,瞿放拎着个一个包裹进了医馆内,马上被大夫诡异的眼神包裹。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不解大夫的目光,在楚凤宸身前案上放下包裹,又防备地看了大夫一眼。大夫深深看着他,抹了一滴泪。楚凤宸一口药呛在了喉咙底,喷笑出声:“噗……咳咳……”“新衣服。”瞿放低道,“还有你方才落在巷中的包裹。”楚凤宸眼睛一亮,飞快地抢过了包裹。好险,差点把这个和未来妹夫驸马都尉“沟通感情”的东西给落下了!瞿放沉默不语。良久,他道:“请回去吧。”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楚凤宸换上了瞿放买的衣裳,心情大好出了医馆。彼时,她的肚子已经饿得不能再扁,她不管瞿放打算做什么,反正这顿饭是绝对跑不了的。她在热闹的大街上左顾右盼,终于见着了一家酒楼,兴致勃勃迈步进去:“老板,上你们这儿最——”清亮的声音戛然而止。楚凤宸呆呆看着酒楼二楼的一抹暗紫,恨不得分分钟掐死自己。第9章 奸臣如斯一个人如果倒霉,可以倒霉成什么样子?楚凤宸站在酒楼门口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在燕晗人人都摄政王是个病秧子,听说是早年在战场上被人一剑穿了胸口,大难不死落下个常年气息奄奄咳嗽得死去活来的顽疾,先帝特许他可以随意缺席宫中各项事务,就连朝中人也罕少见到摄政王上早朝。可是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病秧子却忽然出现在了酒楼?做贼心虚的宸皇心跳如雷,缓缓转过了身朝门外走。一步,两步,三步……“相逢即是有缘,阁下如此躲闪未免太叫人心酸。”忽然,一个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笑意味,温煦得像暖阳。不作死就不会死啊……宸皇泪流,绝望地站在原地不动。忽然,门口一个身影闪了一闪,一抹青黛的衣摆晃进了酒楼,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是瞿放。“请回吧。”瞿放低道,“宫外终究危险。”“我也想。”宸皇惨烈回头,指引着瞿放的目光望向二楼雅间,“可是回不去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二楼雅间轻纱垂幔,悠扬的琴音三三两两地跳跃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裴毓身着宽松的云锦衣裳,森白的手从暗紫的衣袖中伸出,手执一只精巧细腻的白玉杯盏。他居高临下而望,目光中的潋滟如同夕阳下湖面粼粼波光,在楚凤宸的身上轻抚而过,落在了她身后的瞿放身上。而后,他微微举了杯,嘴角勾起一抹笑,声音轻如棉絮:“本王久病,无法亲迎,不知可有幸邀瞿将军一杯酒?”说罢,还咳嗽了几声。假的吧?他真病成这样了?楚凤宸瞠目结舌,脑海中思绪飞快地转动,最终做了一个无耻的决定。她稍稍侧开身子腾出地方给瞿放与裴毓更多的对视机会,干笑道:“你们三年没有相见,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告辞。”瞿放皱起眉头。楚凤宸假装没有瞧见,心安理得朝门口走,没想到才走出两步,几个高壮的男子忽然从街上各处围拢了过来,一人堵住了她一个出口方向。她尝试着硬闯,却一不小心撞上了他们腰间的刀柄——他们人人身形健壮,腰板笔直,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憨傻,即使是她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应该是兵士出身。她一愣,干笑着回了头,咬牙暗骂:裴毓这禽兽,燕晗三军将士是这么用的吗?……一刻钟后,楚凤宸在酒楼二楼的雅间里艰难咽下了第一块糕点,眼里写满绝望。在她身边坐着两个男人,一边是笑容和煦的当今摄政王裴毓裴殿下,一边是面色冰寒的燕晗驻守边关万夫莫敌的年轻少将瞿放。她被挤在中间,一半春风和煦一半阴风阵阵冰火两重天,就算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咽不下去啊……裴毓斟了一杯酒,微笑道:“瞿将军一别经年,倒是容颜未改。”瞿放道:“三年不久。”“瞿将军为本王与陛下驻守边关鞠躬尽瘁,这杯酒,本王代陛下谢过瞿将军。”裴毓举杯勾起嘴角,低缓道,“有良将忠义两全如瞿将军,是本王与陛下之幸。”瞿放的眉头紧锁,目光冰寒,他显然不打算卖裴毓这个面子,连举杯都不举。裴毓却无畏一笑,森白的手越过楚凤宸的身体,替瞿放斟上了一杯酒,眉宇间越发温存。他道:“本王早闻将军骁勇善战,钦慕已久一直无缘深交,此次瞿将军沙场归来,本王久病未能去亲迎,还请将军见谅。”瞿放沉默。楚凤宸也跟着沉默,她正在看裴毓的手,并且有点儿不能思考:他实在挨得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清晰地闻见从他身上传来的墨香与药香,甚至是听见他缓和而又有序的呼吸。他的手腕的弧度十分优雅,瘦削的腕,苍白的指尖,握着酒壶的手指就在她的眼前……这倒让她忽然想起了几年之前瑾太妃在某个日落的黄昏猥琐的笑容。她说,瞿放适合放边疆厮杀,放门口当杀神,放一只瞿放,可以敌得过禁卫军三千,生鬼都不会靠近,而裴毓呀……裴毓怎样?那时候年未满十二的宸皇抱着暖炉仰头问。瑾妃笑得花枝乱颤:裴毓,他适合打扮得漂漂亮亮潇潇洒洒,云锦衣,紫玉冠,桃花佳酿,金丝骨扇,从眼睫到手指尖,每一处都精细打理了,关在最好看的笼子里,天天早晨喂一两粒谷子花生,看他给你张一张翅膀……有些人,天生就是精细得人神共愤。不知过了多久,裴毓总算收了收,低笑着看呆成木鸡的宸皇陛下:“陛下,是不是?”“……是。”宸皇怂怂点头,浑身僵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