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寂笔直的背影晃了晃,表情僵硬如死。“不……”一个字,伴着一口鲜血,滚涌而下。墨生攥紧了小小的拳头。他抗拒?他抗拒!他竟然拼死抗拒他的摄魂术!!墨生从未见过像岑寂这般意志坚定的人,在深深地着了摄魂术的道的同时,竟然还要奋力挣扎!墨生无奈,只得换了话题,“岑哥哥。”岑寂牙关紧咬。“你爱温小姐吗?”“我……”岑寂开始发抖,那种抖动十分微小,像是正在抵受寒雪烈风时生出的战栗,又似是正在遭受极度的痛苦。“……爱。”墨生伸手,轻轻沾了沾岑寂鼻中淌下的鲜血。他咬了咬下唇,道:“说真话。”“……爱。”岑寂口中鼻中都是血,刺鼻的血腥味冲得墨生有些头晕。“说真话!”墨生瞪大了双眼,黑曜石般的眸一眨不眨得盯着岑寂。他要看着岑寂失去抵抗力,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丢掉所有的保护色,看着他眼中不甘的挣扎被自己生生掐死!岑寂一直挺立的背影,像一块摇摇欲坠的山石。“说真话!”岑寂眸中的墨生,渐渐放大。“你爱不爱温小姐?”墨生的声音变得飘渺不堪,让人抓也抓不住。岑寂颤抖着打开下唇,唇隙流出的气息,像一只只血蝶,沉默地扇动着空中的血腥之气。良久,他艰难地张口,“……爱。”于是,墨生看着岑寂的双眼缓缓流下了鲜血。再问下去,他会死吧?墨生失望了。他对自己的摄魂术,从来不怀疑。此时却遭到了空前的抵抗。他心中生出一丝邪念:杀了他!杀了眼前这个意志如钢铁的男人,天底下再也没有人能够抵挡的了摄魂术!墨生冷笑着,眼里没有分毫不忍,那神情,早已不是一个十岁孩童。他疯狂地催动着摄魂术,浑身逐渐燥热难当,胸口似有一只即将穿膛而出的小兽,不安分地咆哮着。墨生难以抑制得喘着粗气,一字一句问道:“你爱的是班澜,对吗?”“对吗?!!”墨生猛的大喊。岑寂一仰头,血雾重重,撒了墨生一脸,一身。真是倔强。墨生愤然,他伸出一双纤细瘦小的手,死死抠住岑寂的双肩。“你若想死,我便成全了你!”墨生面目狰狞,如撕碎面具的魔鬼。岑寂被抬进来的时候,初八没有笑。初八不笑的时候很少。笑对他来说,不一定代表愉悦,他认为人不一定什么样的心情就得用什么样的表情体现。所以初八总是在笑。他只有遇到两种情况不会笑,一是爹娘归西,二是温黙吟生气了。空山岭真正管事的,其实是温黙吟。所以对于温黙吟的手段,初八心如明镜。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像温黙吟这样深不可测的女人,要在岑寂面前摆出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世上不明白的事太多,不一定什么事都要弄明白。所以即便真不明白,初八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可他笑的再灿烂,一旦温黙吟真的生气了,他也不敢笑。比如这一次。岑寂躺在床上,口,眼,鼻里全是血,已凝固的血。他直挺挺的模样,像一尊雕刻的石像。他闭着眼,直密的睫毛满是结了痂的血迹。初八偷偷看了一眼温黙吟,见她满脸端肃,无喜无怒,鹅黄色的纱裙摇曳垂地,却蔓延着层层杀气。“墨生呢?”许久,温黙吟开口。初八连忙上前答道:“墨生的摄魂术遭到破解,被反噬,现在昏迷不醒。”“他想杀岑寂?”温黙吟冰冷的声音,比腊月里的寒霜更加彻骨。初八瞬时冷汗生出。如果说不是,此时证据确凿,墨生的逼问使岑寂七窍伤了五窍;如果说是,墨生便难逃一死,温黙吟必不会放过他。“初八?”温黙吟的声音再次响起,让初八想起了催命曲。“初八不知。还是等岑寂醒了再计较吧。”初八唯唯诺诺。温黙吟没反驳。眼下最重要的的确不是墨生的动机,而是岑寂的生死。“大夫怎么说?”温黙吟走过去,坐在岑寂床边,替他轻轻擦去脸上的血迹。初八躬身道:“大夫说,很险。如果岑寂再被逼问一次,恐怕就是命丧当场了。”温黙吟狠狠抿了抿双唇,亮丽的杏眸眯成一条细缝,似是磨得极薄的刀刃。“墨生问了什么?”“这个,初八不知。”初八老实地摇了摇头。温黙吟挥了挥手,初八欠身退下。她低头看着岑寂,指腹划过他清癯的侧脸。蓦地,她起身,拂袖离去。墨生的身材的确出奇的瘦小。孙大夫替他把脉的时候,还不时不可思议的瞄他两眼。若说什么奇人怪病,孙大夫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这孩子瘦小的厉害,显然先天不足,依他看来,这孩子的母亲必是怀胎不足八月便产下了他。孙大夫叹了口气。这孩子能活下来,真真不容易。墨生的脉象极为怪异。孙大夫半阖着眼,神情专注。行医也十多年了,头一次见被摄魂术反噬的人,也是头一次见被反噬之人还是个□孩童。而更令他不可置信的是,他发现这世上竟还有人能破的了摄魂术!孙大夫开始心生好奇,因为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面对摄魂术的时候还然能说谎。而谎言,恰恰是摄魂术的克星。看完墨生,孙大夫开了个方子。温黙吟一直站在门口,不进去,也不离开。直到孙大夫起身走了过来,她才漠然张口道:“他怎么样了?”谁?那孩子吗?孙大夫对温黙吟冷淡的态度极为不满。孙大夫两手一叠,道:“性命无碍,只是这孩子在施法的时候遭到了强烈的抵抗,以至于摄魂术的强大控制力全部反噬到他自己身上。”“然后呢?”温黙吟微微扬着下颚,极少去看床上的墨生。孙大夫续道:“恐怕这孩子以后再也不能施用摄魂术了。”“废了?”温黙吟蹙眉。孙大夫点头,“没错。”“你出去吧。”屏退了孙大夫,温黙吟缓缓踱至墨生的床前,唇角一挑,漠然道:“别装了,死小子。”墨生猛的睁眼,目光似箭,直直射向温黙吟。温黙吟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墨生,眼中尽是不屑:“你从睁眼,到现在,动了两次杀念。”温黙吟可以看见墨生隐隐凸起的两腮,她甚至感觉的到墨生在紧磨着后齿。“你应该听见了。你再也用不了摄魂术了。”温黙吟淡淡道。墨生道:“或许这对空山岭是个遗憾。”“也许。”温黙吟道:“不过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摄魂术了。”墨生不自觉的动了动。他失去了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