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我悄无声息的挤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试图躲在几名高大的教徒身后。前面几人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异动,纷纷转过头来。我抬眼看着前面几人逆着光的脸,竟然是昨夜偷摸爬上斗焰峰听我吹笛的那几位!“哎?时音姑娘!”“哟,时音姑娘!”“嘿,时音姑娘!”我欲哭无泪:“……怎么哪儿都有你们呢。”陆仁甲跟过来挤在我旁边,低声道:“时音姑娘,昨儿晚上你吹……”“吹什么?!”我打断他,然后狠狠踩了他一脚,道:“嘴巴给我严一点!不然少不了你好看!”陆仁甲慌忙点头,嘴里却悄悄道:“咱只是好奇吹了……那个啥会咋样?”前方数人也纷纷回头应和:“是啊,会咋样?”我低头拢了拢袖子,笑的莫测高深:“呵呵呵呵,谁吹谁知道。”……妈的,这群人的好奇心怎么比葱苗还茂密。话说完半天,那几个舌头比裹脚布还长的男人竟然没一个人接口的,四下里每个人都不说话,沉寂的让人不安。我微微一怔,悄然抬眼朝前看去。师父不知何时已丢开了手里的荔枝核,身子微微前倾,沉默的看着台下数百低头不语的教众,似是要说些什么。他高坐在巨大石台上的玉砌宽背椅上,如雪的白衣隐没于暗影深处,暖软的阳光在他身前三寸处落尽。过了一会儿,师父又靠了回去,意态闲适的嗑起了瓜子。我扯着袖口暗自擦了把汗。真不知道触犯了禁令,我是横着死一死还是竖着死一死。“白石。”师父毫无征兆的喊了声左护法白石的名字。白石三两步走上前,抱手躬身:“属下在。”师父丢开瓜子,喝了口水,然后两手一抱,舒舒服服的靠在青白色的玉石椅背上,面带调笑道:“白石啊,最近身子有不爽利吗?”白石道:“不曾。”师父点点头:“那就好,你的那把‘银月’,没生锈吧?”白石道:“不曾。”师父欣慰道:“很好很好……诶?那脑袋呢?”白石愣了一下:“属下不解。”师父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玉石扶手,慢悠悠道:“笨,我是说你的脑袋有没有生锈。”白石垂首:“不曾。”“哈哈,好好!”师父大笑,忽然猛的一拍把手霍然站起,声音陡然间冷厉如霜:“那你告诉本座,何原叛变,左护法你为何如此后知后觉!”白石立时单膝跪地:“属下知罪!”“知罪?”师父一步步踱出树荫,平地忽起阵阵汹涌暗风,充满了他一尘不染的白袍,张烈似翼若垂天的苍鹭。那边剑拔弩张,我这里却是浑身一轻——原来皓松谷训话是因为何原的叛变,跟吹笛一事毫无关系。师父慢慢走至白石身前,面容严峻道:“何原是你的直隶下属,他投了赏猎你却毫不知情!”白石沉默。“死了多少人?”师父问。白石道:“二十七人。”师父不动声色的垂下眼,脸上带着如寒风雕刻出来的凛冽。疾驰的山风在湛蓝空旷的苍穹下肆意来回,谷中除了鬼咽般的回响,半天无一人开口。许久,白石沉声:“是属下之错,请教主重重责罚。”师父薄唇微抿,缓缓负手道:“你自己看着办。”白石稍稍沉默了片刻,蓦地拔出身后的巨镰,晃眼的银光撕裂了山风,直直劈向自己的手臂。“等一下!!”刀刃在堪堪触及衣袖时硬生生止住。所有人回过头来看着我。我怒气冲冲的挤了出去,指着白石气道:“你个面瘫怎么就不知道解释?叫你自罚你就断手?你还真是惜字不惜命!”白石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垂首平静道:“有罪就该受罚。”说完他再次举起了巨镰。我惊怒交集,抬脚就朝白石的手腕踹去。眨眼后,我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我在半空中扭头,看见师父冷漠的卷起宽大的衣袖,缓缓收起手不再看我,他的头发在风中飞扬起伏,严肃冷峭的表情苍凉了满山的阳光。快摔落的时候,我感到腰部一紧,然后被一根长鞭大力卷向一边,稳稳落地。“谢谢。”千春缓缓收着鞭子,声音微不可闻。她没有看我,就像往常那样当我是个透明人。“不客气。”我说。我没有说客套话。因为我是真的不需要她的感谢。喊完那句“等一下”我就立刻后悔了,后悔的抠腔抓肺!后悔的昏天黑地!本应该默默的等待这一场风波过去,然后我就可以趁机逃离,结果我却触怒了师父,一会儿少不得要被他“请”过去喝茶谈人生聊理想!没事儿我充什么好人啊喂!挠头时,我不由朝白石看去,见他眉头紧锁脸色苍白,断指处鲜血直流,他却只是单膝跪在师父脚下,一眼也未去看伤口。到底师父还是出了手,在巨镰砍下之时伸指弹偏了刀刃,仅仅齐根断了白石三根手指。师父背手转身,在高高的石台上缓缓踱着步,沉郁的脸色如玄武岩般冰冷。噤声,还是噤声。数百黑袍弟子个个缄口结舌,甚至喘气声都唯恐被师父听到。皓松谷如被冰封千年的雪色山巅,静寂的只剩下师父清冷缓慢的脚步声。嗒,嗒,嗒,嗒。师父走了一阵,蓦然驻足。我悄悄抬眼看他。逆光下,他墨色的双眼中浮起迷蒙的光,看不真切,无端端的,我就觉得他的眼里在下一场纷扬的大雪。片刻后,师父冷冷道:“赏猎和玉临关的鹰翼军是怎么回事。”白石道:“恐有勾结,属下已派十名影侍前去打探,不日会有消息。”玉临关的鹰翼军?无意识的我就攥紧了拳,蹙眉朝师父看去。同一时间,师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然转首望向我,沉沉的目光乌云般压到了我的头顶上。没来由的我就酸软了腿脚,顺手攥住身旁一名教众的衣袖,却发现他比我抖的还厉害,浑身打摆子似的。“我说你抖个什么劲儿?”我站直了身,声音从牙缝儿里窜出,丝毫不敢噏动嘴唇。那人磕巴道:“教,教主往这儿看呢,能,能不抖么!!”师父收了目光,细碎的阳光落在他墨色的瞳仁中,如星辰坠入茫茫黑夜。末了,他沉声道:“通明堂弟子。”余音未落,百来名黑袍弟子已齐齐屈膝伏地,高声道:“属下誓死听从教主号令!绝无二心!”我斜眼看这群人:“啧啧,这忠心表的,这马匹拍的,快赶上我了。”“有没有二心,本座看的出来。”师父淡漠的扫了眼匍匐的弟子,伫立睥睨道:“听着,本座不追究,不牵连,做好自己的本分,否则就是这椅子的下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