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被丢进河的傅时牧已经无法笑出声了,竹笼的一头紧紧拴着横在河上的横木,他被湍急的水流推搡着起起伏伏。他觉得或许自己的生命会被这刺骨冰冷的水流一点点的剥蚀掉,最后就剩下一具躯壳。然后这具可悲的躯壳要么被流水冲向一个未可知的地方,要么被捞起丢到一处无人烟的乱葬岗。这就是他选择当一个普通小贩的结局吗?他不知道,因为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恍惚中,蓦地雷声大作,眨眼间大雨倾盆,树下女子单薄的背影好像快要融进层层雨幕之中。“雷雨?”花晏挑眉,伸出手,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向自己的手。“下雨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眼前一暗,花晏抬头,一把油纸伞遮住了漫天浓云,再一回首,身后晃荡着纪怀宿淡泊的微笑。“早些回去吧。”纪怀宿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眼猪笼里的傅时牧。“嗯。”花晏随意应了一句,又去看竹笼里那个生死未卜的青年,心想着是不是差不多也该捞出来了。虽是有心教训一下他,也不至于搞出人命。如此想着,花晏便朝河里那人走去。纪怀宿眉头微蹙,不得不跟了上去。花晏走到河边,低头俯视着傅时牧的脸。那张脸已被水冲刷的煞白,虽是两眼紧闭双唇紧抿,神情却无一丝惊惧,甚至可以说是异常镇定。花晏突然发现这场游戏好像输的是自己,她就是真的把这个人淹死了,她好像也不会有任何胜利的快感。傅时牧似是感觉到了花晏复杂的目光,蓦地睁开了眼。刹那间一道闪电将天空撕裂,云层被割的七零八落。乍起的白光照亮了傅时牧的脸,于是花晏看到了他的笑。是的,傅时牧在笑,在冲她笑。那笑容似是历经了几世轮回,被剥蚀的不成形,在花晏的眼中既熟悉又陌生。“喂,我说??咳咳??我说女魔头,”笼中那人被水呛的咳了咳,却头一次想努力挣扎着浮出水面,“听我一句吧,咳咳,若是真有人肯将他的真心交付于你,你还是好好对待吧。”花晏容颜一动。“毕竟??像你这种无情的女魔头,太难懂得情为何物了,怕是??会白白苦了别人的心。”说罢,傅时牧看着花晏僵住的表情,忽觉心中一阵轻松,最后冲花晏咧了咧嘴,松开了一直紧握竹笼的手。傅时牧的脸没入水面的时候,时间仿佛停止了。一时间,天地间轰隆的惊雷,嚎叫的狂风都好像齐齐消失,独留一片无法挣脱的静谧,如网般将花晏牢牢捆绑。“轰隆!”霎时间头顶轰鸣如峰峦崩摧,大雨浓稠似山洪倾覆。花晏被雷声惊的一颤,回过神来再看向傅时牧时,却发现他竟已背朝着天,硬是把他那灼人的笑容埋到了水下。花晏愣住了。耳旁依旧是如狂魔般咆哮的沉雷声,可她仿佛听到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无论多大的雷鸣声都无法掩盖。蓦地,她猛然跳起冲了过去,扑进河里,抽出赤焰剑狠狠砍向根根竹条。河岸上一袭紫袍的年轻人却一直未动,连撑着伞的胳膊都未收回,仿佛花晏还站在他身前,安静的立在他的伞下。眼前是一片黯淡的黑灰,唯有花晏头上那朵鲜艳的红色在他眼前跳荡着。纪怀宿淡淡的看着生死未卜的傅时牧,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犬牙似的山尖,忽而想起昨夜刮起的大风。彼时他靠着木门,仰面说风逐云走,或许明儿是个晴天呢。他很少有推测错误的时候,别说天气,哪怕是人心。可今天真是个意外啊??不过,他想,好在当时花晏没有听到呢。大风狂烈的卷起他绣着绛紫色流云的宽袍,一把油纸伞却在他的掌中仅是微微晃动,连带着他的眼神也渐渐迷上了一层雨雾。---------------------------------------我是销魂的分割线-------------------------------------------花晏呆立院中,抬头看看天,许久后才反应过来,雷雨过后的天气还真是难得的干净清爽。稀薄的云在空中渐渐被风撕碎,空旷的天幕下偶尔飞过一队飞雁。这种景致的确会让人心情良好。可惜花晏的表情比起着生机勃勃的美景,则显得毫无生气,因为这位大庄主正站在树下发呆。她的脸色有些惨淡,随手拽的野花被她甩得残缺不堪。呆着呆着,她突然抽出腰侧的赤焰剑,猛的向前递出,然后一脸凶恶地质问道:“说吧,那天刺杀我的是不是你?”剑尖所指处空无一人。花晏恹恹的将剑收起,发现这个办法行不通。整整一下午她都在思考如何去证明云川就是那个刺客,可每当她努力想静下心来解决问题的时候,傅时牧那沉浮于水中的笑就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那笑容苍白的就像一道浅白色的刻痕,在花晏心底深深的拉了一道。“伤自尊啊。”花晏捂脸,她发现她这个庄主摆不平云川也就算了,连一个桃酥小贩都反过来摆了她一道。云川其实是个脾气非常好的年轻人。当年若不是花老庄主一心想让自己闺女走出匪窝,过上寻常人家的小日子,说不定就把云川招来当了女婿也未可知。可老爷子的一厢情愿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因为花晏的情窦并没有为云川初开,而云川年轻的心也没有为花晏怦然加速过,所以相比对云川恩重如山的靳二庄主,花晏就显得渺小的像一粒米饭渣。“米饭渣也有尊严的。”花晏愤愤不平。“什么米饭渣?”听到身后的声音,花晏的脸色立马白了。她转过身,看见云川站在数步之外,正静静的看着自己,那目光并无波澜,却满是疏离。“你来做什么?”花晏脱口。云川微微蹙眉,看得出他陷入了某种纠结的思考之中,良久,他说:“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私下找过靳二庄主。”花晏反问:“你不是号称自己亲耳听到了么?”云川的眼神从花晏身上滑落,眸中迷惑之色像是被什么事所困扰,他的右手一直无意识的紧握着,似乎无法决定什么事,过了一会才道:“我想了很久,总觉得事有蹊跷,那日在二庄主屋内说话的声音虽然听上去的确像你,但毕竟隔着一墙,略微有些模糊。”“况且??”云川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以你对二庄主的态度,不太可能私下找他。”花晏突然就感动了:原来这山庄里并不是没有明眼人啊。“所以那日去找二庄主的,根本不是你,对吗?”云川抬眼,定定的看着花晏。花晏咬着下唇,狠狠的点了点头。云川忽然就笑了,“你是不是很紧张。”花晏摇头。云川道:“可你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花晏撇嘴:“因为我在想到底该如何感激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