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住我?”慕连舟重复道,蓦地,他神色剧变,道:“晋王要造反?!”“不是‘要’,是‘已经’造反了。西域地处偏远,消息传达本慢,恐怕此时他已拿下了锦都,身登大宝了。”唐卿道。慕连舟沉默许久,眼神变幻莫测。“是唐婉告诉你的?”慕连舟问道。唐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哀伤:“她为了救我,将自己的内力全部强行灌输于我,现在已是废人一个了……”慕连舟深深地看了一眼唐卿,他明白,这个人恐怕永远不会再回中原了。他的一生,被牢牢地栓死在这个叫“玄衣城”的地方,从此用他剩余的年月,去还一个女子的深情。“你快走吧,晋王登基,恐怕廉真木槿他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唐卿提醒道。慕连舟心中咯噔一声,随即点了点头。他回头看向一旁抱着紫鸠发呆的颜如昔,只觉心尖像被剐了一块。颜如昔抱着紫鸠冰冷的尸体,一言不发,连表情都一并隐了去,只剩一张呆板木然的脸,似乎连如何掉泪都已遗忘。“颜儿……”慕连舟好容易吐出两个字来,却再也说不下去了。颜如昔缓慢的抬起眼来,直愣愣地看着慕连舟,半晌才如梦呓般开口:“他摔得那么重,我却仍把他推入虎口。我是不是又傻又蠢又没有良心?”她突然顿了口,又低下头,轻柔的抚摸着紫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仿佛只有这样,怀里的人才不会疼痛。“紫鸠,你睁开眼看看我吧,你不是说看我总能让你心暖吗?你看看你,这么冷,这么冷……”她蓦地狠狠抱住紫鸠,设法让怀里的人重新温暖起来,不想连自己似乎都随着那人逐渐冷去。“颜儿,我们必须找个地方将他好生葬了,这里我们不能久待。”慕连舟不忍再看下去。“我要带他回泊烟谷。”颜如昔头也未抬,话语冰冷。慕连舟只觉胸口如受重击,似僵死在原地一般,看着颜如昔许久,方才艰难道:“……好。”慕连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也罢,锦都现在一定很乱,让她回到泊烟谷也未尝不是上策。告别了唐卿,慕连舟抱起紫鸠,寻了一处偏远之地,将其尸体焚烧了去,收起骨灰交给颜如昔,看着她依旧恍惚的神情,心中愈发难过。两人沉默的走了几天,这日终于要分道扬镳,慕连舟轻轻搂过颜如昔,吻了吻她的脸颊,郑重嘱咐道:“颜儿,你……路上一定要小心。”颜如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嗯,我会的。”颜如昔离开的时候,慕连舟呆在原地,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缓过神来,黯然地回过身,竟然什么都不想再做,只闷头进了一家酒馆,叫了七八坛子烈酒直喝得酩酊大醉。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早已是月明星稀,慕连舟迷迷糊糊醒来,还未睁眼便觉头痛欲裂。他挣扎着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屋内一豆灯火颤巍巍地跳着火苗,照得桌旁趴着浅眠的人不甚真实。“颜儿……”慕连舟一怔之下,以为自己犹在梦中,却唤醒了趴在桌上的颜如昔。颜如昔缓缓直起身,回过头见慕连舟撑在床边,表情因头痛有些痛楚。颜如昔走上前,坐到床边,伸手抚上慕连舟的额头,叹道:“喝得烂醉,你这武林盟主要真不知不觉的给人卖了,还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她冰凉的手指一触及他的额头,他浑身一个激灵,猛得一把抱住她,止不住喃喃自语:“颜儿,颜儿,我的颜儿……”颜如昔有些难过,任他忘情地抱着自己,半晌才道:“你就这样作践自己,叫我如何放心的下。”慕连舟只管把头埋到她的颈窝,也不答话。房中一时极静,不时有灯油炸破的细声。良久,慕连舟才缓缓开口:“颜儿,我不这样了,你可放心,不,不必再折回来看我了。”颜如昔忽然伸手回抱住他,低声道:“我跟你走。”慕连舟又惊又喜,同时又有些担忧道:“颜儿,你真的想好了?”“嗯。未央阁有难,我不能抽身,槿儿于我有恩,我不能袖手,况且……”颜如昔顿了顿,长叹一声,道:“我不想失去你,让自己后悔一辈子。”“连舟,你……爱我吗?”颜如昔鼓足勇气,直视着慕连舟的双眼。慕连舟只觉自己快要陷进她墨碧色的眼眸,一分也不能自拔。“爱。如何不爱,又如何不去爱。”慕连舟极尽温柔的一笑,在颜如昔眼中点点化开来,似乎连窗外的夜色都被点亮了。从前迷惑自己的感情,可经过如此一番生死波折,却将心底那份浓厚的爱,看的再透彻不过。怀中之人是他一生的不舍,叫他怎能就此放手。闻言,颜如昔低下头,将自己深深埋入他的臂弯,泪水终于蜿蜒而下,颗颗深入慕连舟衣袖,晕开来点点泪渍。这一声“爱”终于等来了。可她却无法自抑的哭了。她想起多日前,那个说爱自己的男人,微笑着说着自己的幸福,简单,却又遥不可及。“我的幸福,就是每次下山回来,有你在家里等我,摆上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再时不时甩几张臭脸给我看,你我吵归吵,闹归闹,第二天早起一推开门,还是能看到你这张让我心暖的脸。”是啊,只有能看到那张令自己心暖的脸,幸福才能躺在手边。颜如昔闭上眼,紧紧攥着慕连舟的衣袖。“连舟,等了却了未央阁之事,我们能不能从此隐居泊烟谷,再也不问江湖中事了?”颜如昔闷声道。慕连舟轻抚着她丝般柔软的长发,心中一片恬然,“好。我答应你。”说完,两人复又陷入沉默,沉溺于属于彼此的知足。黑云压城愈是靠近锦都,晋王篡位之事的消息便愈发详尽起来。尉迟颉一登基,便改承乾为永庆,自封正虢帝。合该是新帝大庆的日子,却一道圣旨,先是将自己老子尉迟南睿“奉”为太上皇,接着便给傅谂言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当天就是血溅菜市口的惨景。傅谂言原本深得人心,这样一来,暗地里对尉迟颉怨声道哉一夜之间沸反盈天,朝中与尉迟颉交好的大臣个个心如揣兔,惶惶不可终日。黑云压城,压得尉迟颉满腹怒火。“你是说,慕连舟是老五的胞弟?”尉迟颉眯眼靠在浴池边,立在一旁的薛庭树屏退了宫女,俯下身来道:“消息无误,陛下。尉迟颉一挑眉,斜睨着薛庭树,嘴角扯出一抹惫懒的笑意:“朕还是喜欢庭树唤朕一声爷。”“是,爷。”薛庭树乖顺的应道。尉迟颉满意地嗯了声,两臂一张,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道:“庭树啊,朕如今手握天下,拔不拔得去慕连舟这根刺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