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来了,那双眉眼弯了弯,仿佛会说话,仿佛是在笑,呼烈儿那么有自制力的人,也不禁略一愣,然后才准备行礼。啪一声,张纤收了扇子,露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手持扇子往呼烈儿那边一指,道:“免。”呼烈儿就免了,站直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张纤道。“已无碍。”张纤摇摇头,道:“这个时候,你该说,多谢郡主关心。”“多谢郡主关心。”“……”张纤笑了起来,笑容轻轻的,轻得就像柳絮落在湖面上一样,或者像是鹅毛搔在了人心里。“你说你呀,除了本郡主这样好性的主人家,还有谁受得了你……”张纤对呼烈儿的礼仪纠正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呼烈儿垂了眼,仿佛有些心不在焉。“呼烈儿,你救过本郡主,而本郡主能忍你,容你,也能重用你,那件事本郡主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不会让你有事,便是这样,你也不肯留下来吗?”官司之时,张纤并不太担心,世上之事,以假作真,不过是将破绽掩埋,埋藏的越多,破绽也就越多,韩家必然长久不了,而她现在会这样说,乃是因为当日,他们在奎安县外被捕快追捕,呼烈儿曾责怪过她,扬言将她送到安阳后就离开。虽然握有他的卖身契,但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呼烈儿执意不肯留下,等到官司解决,她会把他的卖身契还给他,放他离开。因为这是他应得的……虽然不是她想要的。呼烈儿一听,也明白张纤说的是什么了,奎安县那一次,他只当她是一个不顾他人的麻烦精。但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如果不是她,他也没命了,所以当日在小木屋,她开玩笑的叫他当牛做马偿还她的恩情,他也答应了。那么现在,她是在给他多一次的选择机会吗?“郡主……你希望我留下来,还是离开?”呼烈儿突然抬眼,认真的看着张纤问。“你问的是废话,你以为有多少人能够得到本郡主的信任?”张纤笑着,白了他一眼。是的,她信任呼烈儿,从他一次次救她于危难,从他背着她一步一步的到安阳,从他伤口裂开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起,她就已经信任了他。“你的身手很好,有你在,本郡主一定会高枕无忧。”“那么,我对于郡主而言,究竟是可以被替代,还是更加重要的人?”呼烈儿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他问得很认真,而这在张纤看来,其实更像是在确定他自己的地位,地位决定待遇,也决定一切。张纤笑意更深了,没好气的道:“你放心,没有人可以替代你,你对于本郡主而言,唔,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你留下来吧。”呼烈儿似乎被她轻松的模样感染了,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透着一丝的意味不明的无奈……或者说是认命,他叹道:“好。”“你既然答应了,以后要惟本郡主的命是从。”“好”“任何情况下,以本郡主的意愿为先。”“好”“就算杀人放火——”“只要你一声令下。”“即使要你牺牲性命?”呼烈儿顿了顿,收敛了脸上淡淡的微笑,深深的盯着张纤笑意未散的脸庞,虽然这也许只是她一时兴起的玩笑话,也许他说什么她并不会当真,他却是吸了口气,才缓缓的道:“在所不惜。”张纤笑容不变,心里却突的心跳加快了一拍,对于这个回答不是不开心,可是更有一种莫名的惶恐。就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就好像她其实期待却更加害怕得到这个答案,但是,怎么会?一个死士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到底,为什么会害怕?☆、第四十六章大理寺开审的日子到了,张纤身体已无大碍,早起沐浴更衣,她选了一件淡妃色广袖华裙,发髻垂鬂分肖,簪了花钿,略施粉黛,只添三分颜色,却增七分明艳。当她气势如虹的的站在长公主面前,长公主却摇摇头,取下她头上的花钿,散了她的头发,擦掉她脸上的妆容,另选了一件简单的雪色素纱裙叫她穿上。张纤嘟了嘟嘴,换了一身衣裳,再出来时候,就见一个面色苍白的的小女子,披头散发,通体一股病弱之气,仿佛弱不胜衣。长公主以手为梳,将张纤一头青丝在一侧绑上发带,垂到她的胸前,然后手执黛笔,轻轻的给她描上了两缕薄烟一般的笼烟眉。长公主微微一笑,便让张纤转过身去。对着菱花镜字一看,张纤一怔,似乎有点明白母亲的意思了。“女儿家,总未免让人多心疼一些。”长公主叹道。她的女儿性情虽不算顶好,万幸的是模样倒是拿得出手的。是吗?张纤不觉伸手,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听母亲的话总是没错的,作为受害者的张纤,不过一个无辜的少女罢了。是以,当公堂之上,当大理寺卿传被告上堂,但见一名素衣少女,款款而来,步下无尘,绝世而孤立,一方轻纱覆面,只见一双烟眉微微蹙起,目含轻愁,似那千般哀愁说不尽,这光景,便是不说话,也能将人的心疼的揪起来。正值特地过来旁听的景王赵荻,正百无聊赖的端着茶盏,一手执这杯盖拨弄茶盏中的茶叶,低头浅饮了一口,不觉轻轻抬了一眼,便呛到了。这丫头,咳咳,竟然——赵荻放下茶盏,瞄了身边的长公主一眼,定然长公主的意思,不然以阿纤的性格,怎么肯示弱于人。他唇角一勾,习惯性的将眼神利落的往上三路下三路一扫,眯了眯眼,啧啧,看来小丫头长大了。张纤已经盈盈而立,略颔首俯身,便是向主审官吴为隶行了礼。无可厚非,她身上的郡主头衔还在,别说她只行了半礼,若是这位吴大人官位再低一品两品,平日若见了,反倒还得向她见礼。吴大人摸了摸胡子,一脸道貌岸然,心中却是道,景王和长公主在旁,早上退朝的时候太子殿下还过问了他今日审案的事,而另一方则是韩夫人的兄长,三皇子殿下的舅舅,韩夫人素来得宠,枕头风厉害,这案子不好审,左右得罪人,压力如山大啊。这位吴大人老成持重,断案公正,却也不是迂腐之人,如今这烫手山芋到了他手上,也无他法,唯有奉皇命行事,两边不靠,求得圣上庇护,方为上策。吴大人例行问,堂下可是昭荣郡主?张纤便答了。吴大人令人赐座,却不止昭荣郡主一人,还有原告南都郡守韩冲,也一并赐了座。来,大家坐一团,一起讨论案情。吴大人便问:“敢问郡主,韩郡守告你纵奴行凶,你可有话说?”张纤面纱覆脸,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只低了低头,看上去柔弱得好像一朵低垂的莲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