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庵的居士馆在南面小院,不仅自建了小厨房,还另开了一道门,日常出入可不必过庵门,是为了方便居士出入。当然,暂居于此居士很多都出身不凡,大开方便之门,也是因为管不了他们,比如张纤,她带来的人日日进进出出不知多少次,庵里都是修行之人,怎经得起他们吵扰。张纤在睡梦中被外面的声音惊醒,睡在外间的丹寇同样也被惊醒,她披了衣裳,点了一盏灯到外面查看,不一会儿就回来回报。“郡主,守在外面的护卫截住了一个人,是……是大皇子。”丹寇小心翼翼的道。张纤虽说是住在静月庵,但随行从长公主府带出不少护卫,毕竟孤身在外,谨慎一些也是应该,这些护卫就日夜守护在居士馆四周,保护她的安全。“什么?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张纤也很惊讶。“大皇子就在外面,他……要求见郡主。”张纤披着衣裳,坐在床上皱了皱眉,道:“这人未免太不成体统了,没有说三更半夜来拜会人家姑娘家的,你去告诉他,本郡主不见,叫他走!”丹寇只有去了,却也不敢带去原话,稍稍委婉一些表明了郡主的意思。一会儿,丹寇又进来了,欲言又止,一脸为难。“怎么了?”张纤问。“大皇子不肯走……”“什么?”“……大皇子就在外面的台阶上坐下了,他说他现在也不知应该去哪里,就在外面坐会儿,郡主若不想见他,他也不吵您,只坐坐就走。”丹寇也被大皇子这怪异的举止弄得莫名其妙。张纤想了想,又问:“他发了什么疯?你方才注意看他的神色和举止了吗?细细跟我说说。”丹寇便如实说了,大皇子是孤身一人骑马过来的,身上寒气很重,头发被风吹乱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怔怔的,看上去有点儿失魂落魄,除了方才那句话,也没多说什么,这会儿正在外头坐着,幸好护卫们刚刚认出了他,才没有伤到他,现下正守着他在。张纤听了,半晌没做声,最后幽幽叹道:“算了,你伺候本郡主穿衣吧,我见见他好了。”赵荻被引进了堂屋,张纤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那里等他。张纤见了他,往他身上一打量,说得不错,果然就跟失了魂儿一般,两眼空洞,唇无血色,脸色也煞白。张纤一扭头,吩咐丹寇给端一碗热茶上来。待到茶水端来,丹寇退下,赵荻捧起茶盏,热热的杯壁熨烫得他冰冷的指尖十分舒适,他起开杯盖,饮了几小口,方才觉得身上多了一丝暖意。“你别以为装作可怜兮兮的,我就会原谅你,这深更半夜的一个男子坐我屋外头,想坏我名声不成?”张纤掩着嘴,打了一个呵欠。奇怪的是,赵荻居然没有还嘴,他低着头,愣了半会才苦涩一笑,道:“……是我没想周到。”说罢,搁下茶杯,起身就要走。“等等。”张纤觉得有些不妥赵荻仿若未闻,直直往外面走去。“站住,你给我站住!”张纤一急,起身追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赵荻方才停住。张纤走到他的面前,认真的看着赵荻,问道:“发生什么了?”赵荻盯着面前的张纤,看到她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的关切,心中一暖,至少她还是关心自己的,就算他们之间出了那样的事,他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可能是外面的夜风太冷,或者刚刚的热茶还不足以温暖到他的冰冷的心,看着面前的张纤,赵荻抿了抿嘴唇,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抬起,紧紧的将她抱住。那么紧,紧得让张纤几乎难以呼吸,她以为赵荻果真是装可怜,还在打她的注意,恼恨自己心软,挣扎着要推他。“就让我抱一会,只一会,求你……”赵荻恳求道。反倒是张纤惊讶住了,他,赵荻,就算是在受封景王之前,会威胁,会利诱,会谈筹码条件,唯独,就是不会求饶的。“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张纤停止了挣扎,任他抱着自己道。见她不再挣扎,赵荻也松了一些,让她不至于被自己箍得难受,他调整了一下角度,将她的头依偎进自己的颈窝中,以手抚着她的后背,道:“我想上表求去封地……”“嗯?”“我被父皇训斥了,我想我没有必要再留下了。”这是赵荻唯一能给出的理由。赵荻被皇帝训斥,罚他跪了一夜,不允他参加狩猎,这是张纤听说过的,只是她不知道,这居然会对他打击这么大,竟让他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如果我走,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赵荻放开张纤,与之相对,他和张纤互相看着彼此,他眼里的希望就算不用言语,也能让人一眼看出。这一次,赵荻不再掩饰自己,在此之前,他在男女之事上放浪形骸,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做到对谁可以付出真心,或者相信自己能一直认真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就像一个精美的瓷器,他心里清楚它有多么精致美好,可是他不敢碰,因为他太害怕把它打碎了。但是这一次,在他最迷茫的时候,他的内心催促他来见她,一定要见她,甚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但那种感觉如此强烈,好像他必须这样做,不然就会被恐惧和孤独淹没。原来,他不是在那一晚后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欲-望,而是对她的欲-望一直就存在,早已不知在何时酝酿,何时沉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待我完成一些事情之后……和我一起去封地好吗?离开安阳,也许我们能更快乐。”赵荻以双手握着张纤的双肩,目光中饱含着几乎濒临绝境的温柔,他缓缓道:“我是认真的,我想这次我能够做到。”☆、77暗黑郡主看着赵荻殷切的目光,张纤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仿佛曾经在很久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场景,也有人说过要带她离开。她看着赵荻出了神,仿佛在他的轮廓之外,又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对了,他刚刚说了什么?——这次我想我能做到……能做到吗?她也能做到吗?张纤的心绪乱了,继而恐慌起来,如果说一份真挚的感情会让赵荻胆小甚微,那么让张纤感到的就是深深的自厌和质疑自己是否有资格拥有。她本能的想要拒绝,却只是张了张嘴,就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纵使她内心对未来怀有莫名的恐惧,但她的感情几乎将此时当做了第二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脸上感觉到了湿意,张纤才知道自己流下了眼泪。赵荻犹如等了一百年那般的长久,他心里忐忑不安又充满希望,可是最终他的希望随着张纤眼中的泪水而破灭,他脸上恳求的神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煞白,他松开了她的双肩,狼狈的往后退了几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