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意料之中。”周显旸知道,毁了四姑娘的清誉,就是打他的脸,让他和英国公府难堪。那时,婚事必然会被作废,只能再定一人选,不论是英国公府嫡女,还是别家千金,都难免生出嫌隙。这事,他想得到,皇上应该也想到了。他心里不是不恨。为了打击他,差点害了荣家四姑娘。若不是他正巧让小南去送药,后果不堪设想。可是,现在他能做的不多,能保全她的名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段飞把要紧事说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提醒了煜王一句:“殿下,那荣家四姑娘,也不是柔弱可欺之人。”周显旸不解其意。段飞便把从雷石那里听来的话,都转告给了煜王:“他还说,荣家四姑娘是妖女。”周显旸忍不住笑出来,觉得荒唐。想不到,荣相见娇妍的外表下,竟然藏着那么多隐秘,心内更好奇了。两人正闲聊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内官缓缓走过来。两人同时噤声。“给煜王殿下请安。”“这位是……”“这是陈副都知。”“这么年轻,就是副都知了?”周显旸示意他免礼。“是啊,我在宫中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么年轻的副都知 。”段飞也很欣赏他,觉得他的见识才学,留在宫中做个内官,实在是可惜。“承蒙贵人提携,陈日新不敢当此夸奖。”他低眉垂目,恭谨谦和,让人如沐春风。周显旸没有再多说,辞过段飞,往北宫门走去。陈日新这才抬头,目送他的眼神,平静深邃,回到了隆治某年的冬天。刚入宫的小內侍,犯了错,被罚跪在雪地里,用竹条抽手板心。痛到手掌撕裂般的感觉,至今都忘不了。他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了外头坐轿经过的贵人。朱红色雕着金凤纹路的轿撵里传来一个极温柔的声音。“住手。”那体罚他的内官当即跪到外头的甬道上:“皇后娘娘万安。”“这么小的內侍,大雪天这样体罚,伤了本里怎么好?”“他做了错事,微臣才教育他。”“若是个个聪明伶俐,怎么能才显出你的才干来。”“皇后谬赞了。”皇后又问小內侍叫什么名字,是哪几个字。陈日新跪在雪地里,用发胀的手写下了三个字。轿帘掀开,国朝最尊贵的女人,也是陈日新见过最雍容美丽的女人,走了出来,走到他的方向,才看清:“这是颜体?”“是。”“雪地里字也写的这么好。显旸,你瞧瞧人家。”“唔……”一身贵气的四殿下抱着余皇后的腿,脖子昂得老高,不服的很。“你上过学吗?”“启禀娘娘,奴才在家塾中上过四年学。”“想来,你也曾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家里出了祸事才进了宫。”“娘娘明鉴。”“尚书房里,几个殿下淘气得很,师傅也不敢严厉责罚。伺候他们的内侍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不认字。我正想找些读过书的去伺候,想来若宫中内侍比他们懂的还多,他们也不好意思一门心思想着玩了。”“娘娘贤德,众皇子同沐恩泽。”掌事内官一脚踹歪陈日新,“还不谢恩。”“以后不许体罚小宫人!”皇后罕见地严肃,又说:“陈日新,你这几日不必干活了,好好把身子和手养好。下月初,开始去尚书房伺候,跟着殿下们读书。”“奴才多谢皇后。”陈日新趴在雪地里,泪流不止。这时,一双簇新小靴子站到他面前。陈日新抬头,四殿下抱着一个暖手炉递给他。陈日新接过,忘了道谢,四殿下笑道:“尚书房见!”说罢,就随着皇后进了轿撵。经年过去,四殿下已是煜王,皇后却不在了。周显旸察觉到有人一直在注视自己,走出宫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高台上年轻的副都知,继而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从马球会回到扶风轩,荣相见梳洗卸妆,拿出煜王送的那只镯子,放在灯前细看。通体透白,温润无瑕,是上好的羊脂玉,只是这样的成色,各宫各府也能找出几件来,怎么就是最要紧的东西了呢?难道?难道,这是前皇后余氏留给煜王的?荣相见心里冷不丁冒出这个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那……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吗?这真是有点烫手的礼物……荣相见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城隍庙那夜之后,他见她一面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到她手上了?想起他几次三番相助,还为自己想的那么周到,她把前几日积攒的不悦,都消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