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对我讲话,可对我很恭敬。吃穿用度,全都给我最好的。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他们的意图到底是什么?若是求医,直说就好,没必要搞出这么大的周折。若是寻仇,肯定不会对我这么客气。我曾寻找机会想逃走,可他们防范甚严。在我昏睡未醒时,那女人已经收走了我身上所有的东西,甚至还给我洗了个澡,换上了他们给我准备的衣服,我常带的迷药连一点作用都没发挥,就没了用武之地。在他们面前,我软弱的如同待宰的羔羊,无法反抗,只能被动的接受他们的安排。昼夜兼程,他们好象很着急着赶路。这条路恰恰是我走过的,直通京城。京城向南一些,就是西柳庄了。我们走的这条路,应该正好经过西柳庄。不知道苏风华现在在做什么。肯定是在四处寻找我吧。我的突然失踪,带给他的,是什么?一直憧憬着有个家的他,这次又是梦想成空了。我可以想象得到他是如何的焦急,如何的忧心如焚。我也可以想象南生是如何的害怕,如何的恐慌。长这么大,他从没有离开过我半步,从没离开过我的视线之外。我的失踪,在他小小的心里,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想着儿子伤心的样子,我泪眼朦胧。总感觉这次的事情,恐怕不简单。我忽然觉得很害怕,怕未知的前途,更怕就此一去,就再也见不到儿子。在马背颠簸起伏中,南生和苏风华的脸,不断的在眼前晃来晃去。直晃到,我头森森,目晕晕,眼前发黑。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很多年前,有人曾坐在花树下等我。他的面前,菜一席,酒一壶。我还记得,他当时的袍子,在黑夜中,闪闪发亮。我还记得,那壶青栀雪,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酒,花香四溢,酒香四溢。我睁大迷蒙的眼睛,瞪着眼前对我微笑的浩轩公子。“饿了么?”声音悦耳一如当年,好听的好象泉水叮咚。他执起酒壶,注满酒杯。风动酒气满院香,依旧是那年熟悉的味道。他轻轻向我举起酒杯,姿势优雅无比。他和苏风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这样的他,比较适合穿了西装,打了领带,挟了一根香烟,在青烟袅袅中,斜靠在沙发上,带着一丝玩味,带着一丝调侃,俯睨着众生。怒马鲜衣,青石小桥,苏风华是在细细的江南烟雨中,负剑而来的翩翩公子,拨剑出鞘,斩落的不仅仅是漫天雨丝,还有少女柔弱的思慕之心。我坐到桌前,也端起酒杯。不问为什么,不问他想怎么做。有的时候,装作糊涂可能会比清醒更幸福。酒仍是好酒,菜仍是好菜。这次我没有狼吞虎咽,而是细嚼慢咽,享受着美酒佳肴。他静静的看着我吃饭,我没抬头,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他又帮我斟满酒,端起酒杯,送到我面前。我停下筷子,接了过来,杯子太小,指尖碰到了他的手指。热,他的手指的温度明显高过我。血热的人,很容易感情用事。酒杯微倾,漾出了一点酒在我的手上。他的手指抚过来,在有酒的地方反复磨蹭。我往回抽手,他却抓住了不放。聊斋志异中,婴宁笑王子服:“个儿郎目灼灼似贼!”个儿郎目灼灼似贼!多生动的描述,多形象的比喻。恰恰道尽了眼前这人的样子。个儿郎目灼灼似贼。在他热烈的注视中,我强自镇定,终是将酒杯拿过,一饮而尽。杯空又杯满。忽然想起,相会的这两次,都是他为我斟酒,好象成了我的专职酒童。而且,专司青栀雪。我握着酒杯,在指间把玩。原谅我的知识浅薄吧,我竟然不知道这个半透明的白色酒杯是什么做的。不是瓷,也不象琉璃,更不是玉石。我眯起眼来,仔细端详。灯光照处,竟然有光蕴在流转,炫目的,如同眼前这人灼热的眼神。我不是懵懂的小女孩,自然明白他眼中的意思。当一个男人用这样的眼光注视着一个女人时,那他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占有。我不知道当初我有什么地方打动了他,值得他如此费尽心思的掳了我来。那天的我,有失仪,有无礼,很淡漠,也很目中无人。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我哪里吸引了他。而且这吸引力如此之大,大到即使事过境迁这么多年,即使我已经生子,而且将要有夫,他仍是不顾一切的将我带到他面前。他的话不多,从我们见面只说了一句。可他那双眼睛,已经把他的心思会都告诉我了。如鹰隼的眼睛,带着执着,带着狂热,更是坚决的占有。我的心沉到了海底,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三杯酒尽,我坐在椅子上,等他发话。不想提让他送我回家之类的废话,这种要求,在他面前,轻飘飘的不如一缕空气。我不愿白费力气,直来直去一向是我的作风。“清颜不问这是为什么吗?”果然他耗不过我,先开口说了话。“没必要,你直接告诉我你的决定就好。”我冷冷开口,一语直指重心。他笑了,笑得极为张扬,极为欢愉:“果然是我心中的顾清颜,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我无语,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收了笑容,话语突然转为凝重:“清颜,你说的话,我已经做到了!”我一楞,随即快速回想。我说的话?我和他说过什么?完胜,第一次较量!我说:“抱歉,病人才走。”他说:“无妨,反正我也没事。”我问:“公子找我有事?”他答:“略备薄酒,答谢顾神医救命之恩。”我还客气了一下:“举手之劳。”他也客套了一句:“浩轩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救命之恩是一定要报的。”我只顾了吃,他调侃我,说:“顾神医当真是不拘小节。”我一句“饿的”,让他无语了好大一会儿。然后他说了句祝福的话:“那浩轩就敬顾神医一杯吧,祝顾神医天天有这好胃口。”我终于喝出了他那壶酒是“青栀雪。”他还称赞了我:“顾神医果然不是俗人。”我谦让一下:“和公子相比,清颜只能算是个俗人了。”他夸奖我:“顾神医太谦了。”酒足饭饱,我向他辞行:“三杯酒尽,清颜告辞了,多谢浩轩公子一席酒菜。”他没让我走,我们还谦让了几句:“难得和顾神医相谈甚欢,还请顾神医多留片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