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浅浅笑了笑,“君浓,你真的一直都没有改变……”手中依然紧紧握着那面令牌,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听不进旁人说了什么。这一年来,他一直很尽心,很努力的扛起自己的职责,“日理万机”,从不懈怠,宛如一个精巧的器械,极少差错。他从未有意想要苛待自己,只是他无法睡,睡不着。一个人若是不睡觉,能活多久呢?皇上那一病,似乎就没有再见好过。他一直很合作,药膳摆在面前,就算没有胃口,也强撑着吃一些。处理完政事,便在徐公公的催促下早早休息。他真的变成了一个木偶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他的身体却一日日变得更差,在这个冬天最冷的日子,染上风寒,久久未愈。徐公公也好,君浓君渚也好,梁太妃也好,大家都看得很清,皇上的心,怕是已经死了。心死了,人怕也就活不久了。他是这深宫里的一个精巧华丽的木偶,外表光鲜,内里却一日日千疮百孔。第五十回 风月还2(完结篇)——泓德六年——令王的马车急匆匆停在宫外,泓令时跳下马车就往宫里赶,梧栖殿的内侍显然早已经知道他的到来,见到他便引往寝宫。一进了寝宫,他就打发走内侍,自己边嚷嚷着边走进去——“干什么这么急着把我召回来?难不成万岁你终于回天乏术了老二和老七他们顶不住了?”走进内室,就看到楚世靠在床头,面前还堆着一堆奏章,神色自然地看着他走进来。一旁的徐公公却已经脸色变了又变,就刚刚令王说的那些话,砍八次脑袋也够了。楚世转头对徐汇道:“你先下去吧。”看着徐汇令人给令王上了茶方退下,令王直接在床边坐下,“累死我了,还以为你赶着见我最后一面,一路上停都没停就赶回京——瞧你这不挺好的么,气色还是不怎么样,不过精神比上次见你的时候好多了。说吧,找我会来有事?”他瞧着楚世,总觉着他和这两年见到的时候都不太一样,虽然说不清……可是整个人好像很放松,有着放下重负,终于拨云见月的平静。自墨枫跟随雪崖走后,偌大的皇宫,也只有令王敢跟他这么说话了。楚世浅笑一下,“朕的确有些事情,需要你帮最后一次忙……”“什么最后一次,你这不是好好的,别说这些话——你能不能等跟我说完再看这些奏章?你少操劳一会儿朱南会垮?天下谁不知道皇上这两年来身体抱恙缠绵病榻,却没有懈怠一丝国事,抱病上朝,处理政事——你是个尽职尽责的好皇帝,可是命不是这么拼的,你难道想累垮自己的身体么?”把奏章推到一边,他端起茶杯,舒坦地喝了一口才道:“这回清爽多了,你说吧,要我帮什么忙?”“——监国。”“噗——”泓令时一口茶水忍不住喷出来,忙擦了两下,盯住他,“什么意思!?监国?你要退位!?” 楚世略略点头,依然平静,只是这平静的微笑中,却不知有多少沧桑。“你说什么梦话?皇帝当得好好的,而且连个皇子也没有,你退的什么位!?”“老五,”他淡淡开口,“朕的病已经拖不了多久了。”令王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什么意思?”“这两年太医院对朕的病一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拖了两年,前些日子已经确诊,这样下去朕就算好好休养也活不过五年,而继续这样忙于国事,连三年也活不过。”令王沉默良久,什么也没有多说,抬头问:“你打算让谁继位?”“朕准备将你二哥狄南王泓迁时的儿子泓衍过继过来,也已经跟他谈妥,为了避嫌,他交出手中兵权,离开京城,长留封地。泓衍尚年幼,扶助他的重任,朕只能信任你。”“……好。我帮。可是,你打算如何?”楚世长长叹息,道:“朕在这里,为了皇家的担子已经尽职了很久了……自问这几年不曾懈怠,没有愧对先皇……还有前太子。但是你知道朕真正的心愿……不论是剩下三年,还是五年,朕只想回到不当皇帝的时候……”“你要离宫?但是就算退了位,你这个太上皇也……”“[急病暴毙],如何?与先后两位宠妃一样的死法,倒也是一段奇闻。说不定,会有传言,是泉下的宠妃不甘寂寞,把朕带走了呢……嗬嗬……”“喂,很好笑啊?你这样的身体,一个人要到哪里去?”“去找人。”他的手伸向枕头下,紧紧握着一面令牌,“已经迟了三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浪费了……” 泓德六年,七月,皇上急病,薨。遗诏因无子嗣,原狄南王幼子泓衍过继,立为太子登基,由令王辅政。一切在几位王爷的辅助下平安过渡,朝廷安稳,一切安然继续……——南陵—— 一辆马车驶进小镇,在镇入口处停下,从上面走下一位银灰长衫的男子,容貌看来清朗和煦,未超过三十,但微微苍白的脸色和身上平淡寂静的气质,却宛如沧海桑田已过。他结了车钱,独自走进镇中。尽头镇——传说,这里,就是天尽头。他走进一家车马铺子,对伙计道:“劳烦,我要找个人。”“不知您想找什么人?镇上人?还是过路人?”他从怀中拿出一面令牌,小伙计神色一凛,忙接过细细看了看,问:“您要找的人可是姓墨?”虽然“他”并非姓墨,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请随我到后面来。”进了后院,只见后门处排了一排马车,伙计带他到一辆马车前,拿出条黑布,道:“请蒙上眼,上马车,会有人带您去。”他没有多问,接过黑布蒙上眼睛,安然上车。一切,都如信中所说一般。马车缓缓开始移动,从后门驶出,一路颠簸了很久,中途被人扶着换了船,下船之后依然乘车,这条路,似乎异常漫长。他心中并无急躁,也许这三年里,他的性子早已经被磨平,淡淡的,只有沧海桑田之后的思念和期待。 三年,宛如一生。马车终于停止,他被人扶下马车,揭下黑布,一瞬间,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世外桃源。满目的白玉兰树,在这不合时的七月妖妍盛放,蜿蜒伸展。满园玉兰的香虽浓,却很沉,很静……一瞬间,让人有些近旧情怯,三年……却不知她是个什么模样,可曾原谅了他……一位裙裾翩然的姑娘走来,盈盈笑道:“寒公子,您到这里来的事情墨护卫已经知道了,他请我来带您去见您要见的人,这边请。”姑娘走了两步,却没见他跟上来,回头问:“怎么不走?”“她……好么?”“还好,算不上不好。不过我想您来了,大概就算好了。”“只是我却不知她是否想见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