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天真与甄珠都已熟睡多时,朦胧的月光将家具的轮廓弄得影影绰绰,幽冷的房间犹如被人遗弃的废墟,而我就蹲在废墟的角落里,被寂寞一点点蚕食。终于听得门锁转动的声音,纤瘦的身影带着夏日的暖风一同进入,空气里飘来一股淡淡的酒精味。我跑过去,围着她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打量。【喝了很多?头晕吗?是不是胃很难受?】黑暗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看着她步履虚晃地走回房间,重重地摔到床上。想帮她拿条热毛巾敷额头,想帮她冲杯解酒茶醒酒,想帮她把鞋子脱掉让她躺得更舒服……“鬼鬼,你转来转去的我看着头晕啊。”她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对不起。】我在床边坐下,恰能与她平视,但浓重的阴影遮挡了我的视线,靠得那么近,却依旧看不清楚她的脸。彼此静默着,都不说话,我把脸轻轻地枕在床单上,眷恋着那份触碰不到的温暖。“喝过酒吗?”她突然问。【没有。】我英年早逝,除了可乐雪碧外,只喝过红梅香槟。“喝了酒之后身体软绵绵的,但脑子很清醒。”她苦恼地呻吟着,“睡不着,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跟着她一起苦恼。“不如你唱歌给我听吧。”她翻了个身,细长的眸子在微弱的月光下闪闪发亮。【啊?不好吧……】我五音不全,严重跑调,如若发出夜半歌声,恐怕她会从此失眠。“不用害羞,我又不会笑你。”她已经在笑。【我不会唱歌。】自从成了鬼魂,我便与时尚脱节,乐坛流行什么,我一无所知。“我教你,我唱一句你跟一句。”她微微仰起头,清清嗓子。【……哦。】“山羊公公年纪老,雪白的胡子飘呀飘。”步允楚的声音很干净澄清,带着些许慵懒的味道,性感异常。【……山羊公公年纪老,雪白的胡子飘呀飘。】我硬着头皮跟唱。“走一步,摇三摇。”【走一步,摇三摇。】“走两步,摇六摇。”【走两步,摇六摇。】“走三步,摇九摇。”【……】怎么还没摔倒啊。“快唱快唱。”步允楚在床上扭动着身子撒娇似的催促。【走三步,摇九摇。】“嗯~之后的自己会唱了吧,一直走下去就可以了。”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一听便知在捉弄人。难得她这样愉快。【走四步,摇十二摇……走五步,摇十五摇……】如此老迈的山羊公公还是别出门的好。步允楚趴在床上笑不可仰。“哈哈……我喘不过气了……哈……哈哈……”我等着她笑晕过去,然后做人工呼吸。然而却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在房门外响起,一步一步的接近。“小步,回来了?”甄珠刚睡醒,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透着让人舒服的暖意。步允楚一时半刻还没能止住笑,冲门外的人招招手,甄珠便缓步走了进来。“去洗个澡吧,我帮你煮醒酒汤。”甄珠在床沿处坐下,伸手拨开步允楚额前的乱发。“我不想动。”步允楚笑够了,长长地呼了口气。“那起码把鞋子脱掉再睡,不然第二天脚会变肿”甄珠一边说一边动手帮她把高跟鞋脱下,然后整齐地摆在床边。步允楚像被伺候惯了,懒懒地趴在那里任人摆弄。“你换了沐浴露?”“没有啊。”听到步允楚发问,甄珠像是记起什么般伸手掏了掏睡衣口袋,手掌摊开时,只见掌心里躺着两三朵缺瓣的白花。“是栀子花,吃过饭后和贾天真一起到东校区捡的,最大最漂亮的那几朵现在泡在盆子里,你要看吗?”“要看!”步允楚叫了起来。于是甄珠便走去浴室将盆子捧进来。月光漫过窗棂柔柔地铺满房间,盛放到极致的栀子花在水中轻漾着,洁白的花瓣仿若覆盖着淡淡的清霜。“很想吃冰淇淋啊。”步允楚盯着那盆水中花看了一阵,突然发出感慨。甄珠一愣:“怎么突然想吃东西?”“看见那些花就让人想吃冰淇淋。”步允楚舔了舔嘴唇,“那些白白的不是很像奶油吗?”“……”步允楚把脸埋进床单里:“不早了,你去睡吧,我要酝酿做梦的情绪,好在梦里与冰淇淋约会。”甄珠似乎笑了笑,月色过于黯淡,看不真切。她没有离开,反而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步允楚柔软的头发。“心情不好才会想吃甜食,酒吧那份兼职如果做得不开心就不要做,准备要写毕业论文了。”步允楚没有回答,依旧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被褥里。“其实不急啊,你现在的存款足够了。”甄珠继续说道。步允楚闷吭一声,略微抬起头道:“不够啊……还不够。”甄珠有点费解地侧着脑袋看她。“啊,我以前说过宝宝的衣食住行都由我来负责,但最近出了点意外状况,恐怕只能负责奶粉钱了。”步允楚苦恼地抓抓头发。甄珠温柔地拿开她的手,细心地顺了顺她的乱发。“你现在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才努力挣钱?”“……算是吧。”“太好了。”甄珠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我总是担心你对别人太好,却委屈自己。”“贾天真又不是别人。”步允楚不满地反驳。“我也不是别人啊。”甄珠柔柔地道。步允楚出神片刻,最后点点头:“唉,你都这样说了,那就把贾天真给你吧,以后她是你的了,记得要好好喂养。”“……”“我有点困。”步允楚打了个呵欠。甄珠点点头站了起来:“好好睡吧,明天早餐我做你喜欢的莲子粥。”人走了,空余一室宁静。我蹲在墙角,思潮起伏。“有什么想说?”步允楚翻了个身,正好面向着我。【……你那么努力挣钱是为了什么?】她自己说过这学校学费便宜,所以赚来的钱一定另有所谋。“为了一个人。”她淡淡地道。我的心拧紧似的疼痛起来,那个名字她不必说我也能猜到。“本来我没打算插手她的事……但没想到你会回来。”她语速很慢,吐字也清晰,但我却听不明白。易翼和我有什么联系?为什么我回来后她就必须插手易翼的事情?【我不懂……】“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睡觉吧。”她又翻了个身,这次是背对着我。我还想问,想问个明白问个清楚,但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她仿佛一瞬间就沉入梦乡。不会有答案。我呆呆地盯着盆中那几朵盛放得支离破碎的栀子花,感到心脏也似要胀裂般难受。一夜无眠,静坐至天亮,有曙光透窗而入,将盆中的花朵染上一片暖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