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巧地在围栏上转过了身,俯瞰有着数十米距离的地面。“下面的人和车辆都好小,真像模型。”她看得目不转睛。我微微侧头,看着她警告:“我曾经听别人说过,站在越高的地方往下看,越有想跳下去的冲动。”“你觉得跳下去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她维持着俯瞰的动作,略带疑惑地问。“飞不起来的感觉。”我猜想。这个问题要等真的跳了才会知道吧。我低头看向流光溢彩的城市,耀眼的灯火映亮了半边夜空。如果往下跳……反而是接近了光明吧。“从很久远的年代开始,人类就渴望飞行了吧?”她仰起了头,改看深邃的夜空。今天是满月,月亮皎洁如出水芙蓉,纤尘不染。远方隐约传来了钢琴声,弹奏的是久石让的《天空之城》。“你相信吗,总有一天,人类也是可以飞的。”我笑了笑。转过头去时,发现周阳正失神的盯着我看。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难道我还会在月圆之夜变身?”“你实在让人难以捉摸。”她说出来的话令我困惑。人本来就是难以捉摸的,难道她曾见到过清澈透明一眼就能被看穿的人?“月朗,你的外表给人的感觉是纯洁明净、纤细柔弱的,仿佛精致的玻璃人儿,容易破碎。但接近之后才发现原来你是冰雕的,冰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再靠近一点,却又再发现你原是水做的,可热可冷,可柔可刚。”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周阳是个文学青年。“你说了那么一大堆恭维的话,无非是要博取我的好感吧?只可惜你不知道我最讨厌听这种文绉绉的句子吗?”我喜欢风花雪月不表示我可以忍受别人在我面前感怀风月。“文绉绉?”她似乎对这个词语感到很好奇,“还是头一次有人说我说话文绉绉呢,如果作文可以用口头表达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拿到点分。”我不置可否。“以后玩赛车跟我一组吧?”她很干脆地换了个话题。“这是拉拢吗?”之前那几次我和她是对手,虽然互有输赢,但合计起来还是我赢得比较多,特别是今天傍晚的那场。“你觉得是就是吧。”她叹了口气。“这就是你要和我交朋友的目的?”我笑问。她的脸瞬间变色,眼神尖锐了起来。“在你心里,我周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语气非常的严厉。不过一句玩笑,何必如此认真?“我知道你想罩着我。”我耸耸肩,“但我自问还应付得来。”她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但随即又是满脸的担忧。“月朗,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你知不知道自己被多少道上的人给盯上了?”听起来似乎有点严重,她不是说我看起来容易破碎的吗,那干吗还有那么多人想踩我一脚?“过刚固然易折,但像你那样看起来纤细柔弱、干净透彻的类型,也很容易招惹是非。”她似乎已经看出了我的疑问,自动地解释起来,“人类的心是非常不安定且不成熟的,他们很容易被美丽和纯洁的东西所吸引,进而打从心底渴望获得。然而,在得不到的情况下,他们又会萌生起摧残毁灭的悖德心态,所以越是美丽无垢的东西,越容易引发人们想去玷污蹂躏的邪念。”原来周阳除了是个文学青年外,还是个心理学家。真是让人意外。“那你想罩我又是出于什么心态?保护弱小?”从小到大,我似乎都很能勾起旁人的保护欲。真不知道是做人太成功了还是太失败了。“我可从来都不认为你是‘弱小’啊。”她微微笑语,“只是,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因为你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太多的悲哀。”诗人,我感叹。周阳还是个诗人啊!“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她看到了我的笑,以为那是不信任的嘲笑。“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哪两种人?”我跳下了围栏,背对着她问。她迟疑了很久,才慢吞吞地问:“你是想说你讨厌我?”“第一种人是不顾别人的感受,无理取闹的人。”我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继续道,“第二种人是总认为在为对方着想,自以为是的人。”我听不见身后有任何的动静,不是因为我耳力很差,而是因为那人离得我很远。“就这样,拜拜。”我没有回头,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月朗……”举起的手就这样被紧握着,我大惊,回头却撞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双眼。她何时已无声无息地贴到了我的身后,而我居然毫无知觉?!周阳还是一个武林高手啊!她绕到了我的身前,略微低头,与我平视。(……是啦,那家伙比我还要高上一点点,那又怎么样!)“我很抱歉自以为是地用错了表达方式,如果你真的认为自己还可以应付得来,我绝对不去插手。但请你在无法招架时,一定要告诉我。”那么诚恳的表情,只怕金石都为之而开了吧。如果我还不动容,就真的是铁石心肠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呢。”我恶意地冷笑。她怔了怔,突然笑了。“或许,其实寂寞的那个人,是我。”几十米高的摩天大楼上,飘渺的钢琴音乐中,无尽的夜色笼罩下,那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家伙对着我很落寞地笑着。而我居然,蓦然心酸。第二章君心?我心自从那晚之后的又很多晚,那个信口开河说总能够找到我的家伙都会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翩然出现。“月朗,你要找什么?”她好奇地看我在自己身上东翻西翻着。“我在看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追踪器。”我说得认真,找得仔细。她笑,非常夸张。“月朗,想不到你会这么可爱。”然后她一正脸色,严肃说道,“你想知道我能够找到你的原因?”看着她那样子,我突然有个预感,不问可能会比较好。但是我的好奇偏偏很大。“给我如实禀报吧。”我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她凑了过来,在我耳边低语:“因为我是用心去找的。”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我没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用警告的眼神瞪着她。她很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让你听得清楚一点。”但结果却是我什么都没听清楚。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香腮,她瞪大了双眼,表情十分意外。“这么冷的天气也能出那么多的汗,也真是难为你了。”我啧啧惊叹,并抓起她的衣摆擦了擦我的手。她看着我的举动,有点无奈地笑笑:“难道你真的以为这世界上有所谓的心有灵犀?”即使真的有,也不存在于我与她之间。我蹲了下来,靠着身后的颓墙。这里是郊外的一座废弃工厂,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只有四面透着冷风的墙和长长的杂草。我喜欢一个人坐在墙头,看城市的日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