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低喃湮没在轰隆的马达声中,混着油烟,消弭在空气间。夏月朗瞥了后视镜一眼,只看到秦风秀美的长发狂乱地飞舞着,融入墨黑的夜色中。天上有月,万城辉煌。灯火迷离的街道曲折分岔,犹如险恶的迷宫,找不到出口。经过的店铺各自爆发出强劲的音响,几支风格迥异的流行歌曲相互混合着,鬼哭神嚎,冲击着行人们脆弱的耳膜。夏月朗近乎横冲直撞地前进着,她极为享受那种疾风中急行的快感,犹如从几十英尺的高空往地面俯冲,冰冷的空气穿透身躯而过,全身的毛孔因紧张和激动而亢奋地扩张着,灵魂得到了解脱,躯体却惊惧得颤抖。只有当这种体验来临时,她才可以抛开一切,过往的痛苦、哀伤、怅然、迷茫,全都烟消云散。那是个没有恨也没有爱的世界,只有速度和超越。然而一双白皙纤柔的手缓缓地揽上了她的腰,把她拉回了现实世界。那是一双没有干过粗活的手,娇嫩细腻,光洁平滑。匀称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腰间交叠,十指相扣。后视镜里映出一双乌黑如墨的双眼,漾着一层水泽,清浅明亮,如深涧幽泉。“我们就这样走吧。”夏月朗透过镜子看到秦风一手脱掉了安全帽,神情亢奋地冲自己大叫。“去哪里?”夏月朗微微侧过头去。“天涯海角。”秦风眯起了双眼,表情激奋而愉悦,细细的眼缝间却透着难得的平静。“那正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呢。”夏月朗的语气带着报复的残酷。秦风脸上的沉醉和兴奋都在一瞬间彻底消褪,水光未敛的眼睛迸出了深远的悲恨,然后又转为了淡淡的惆怅。机车驶出了繁华的闹市,拐进了荒郊山道。半弯斜月出没在黑青的天际,暗色的云层翻涌流动,星屑孤零,隐现明灭。秦风失神地仰望着这样的苍穹,竟是二十多年来,从未见到过的景象。就如那个人的世界,透着古远的孤寂与豪旷。黑暗中,不过疾行片刻,便已隐约感觉到前方人群喧闹,灯光妖媚。夏月朗没有减速,灵敏地闪避开人群,直接把车停在了赛道上。人群欢呼哗然,口哨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夏月朗扭过头来,直视着拨弄着头发的秦风。“我再说一遍,赛车不是游戏,很危险。”零碎的短发在风中扬起,精致的白瓷娃娃那认真的表情在月光下显得极具吸引力。“如果我死了,你会内疚吗?”秦风笑意盎然。夏月朗冷笑一声。“你是咎由自取。”“那么你会内疚吗?”秦风继续看着她问。“会开香槟庆祝。”夏月朗淡漠地转回了头去。一顶安全帽盖到了她的头上,夏月朗愣了一下,随即愤然地转身大吼:“你到底想怎么样!”几乎所有人都往她们那边看了过去,平时冷漠得连笑容都淡然无温的白瓷美人今晚居然当众发火了,大家都不禁好奇地把目光集中到秦风的身上。“我只是关心你。”秦风无辜地大睁着双眼,眼波水淋淋的,切切幽怨,楚楚可怜。同在赛道上的一个对手不其然地向她们开口:“月朗,你带来的那么几个情人里,就数她最关心你了,别凶人家啊。”夏月朗顿觉无语问苍天。“比赛快开始了,你的女人怎么还不下车?”也有人这样提醒着。夏月朗粗鲁地把安全帽盖回秦风的头上,然后大声地宣布:“今晚我就这样比赛。”清朗的声音在黑暗的空气中传荡开去,秦风扶正了夏月朗胡乱压到她头上的安全帽,只觉得不单是头部,连心,都是沉甸甸的。她还是纵容了她的任性,尽管她的纵容建立在她的威胁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秦风总觉得,在夏月朗粗鲁地把安全帽压到她头上时,仿佛宣示着她会保护她一样。尽管她没有说任何话,但她的举动却让人产生了不切边际的浮想。秦风憎恨如此胡思乱想的自己,她很想把安全帽狠狠地扔到地上,然后挑衅地直视着夏月朗受伤的脸。她几乎克制不了自己的冲动,她的双手握成了拳状,无可抑制地微微颤抖。她举起了右手,指尖碰触到了冷硬的帽沿——哨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她像受到惊吓般,迅速地收回了右手,紧紧地抓住了衣服的前襟。机车的疾驶所带来的风强劲有力得几乎要把人从车上吹落,那是和穿越闹市完全不同的速度,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秦风差点要怀疑夏月朗到底有没有看路,这样的速度,眼睛被风吹得都要睁不开了,却依旧加速前进,稍有差池,便会一去不回吧。身边的机车一一被超越了,遥遥领先的快感使人如置云端,飘然陶醉。赛道是一条回圈,是起点的地方,也是终点。而过程,并不漫长。“我们要输的,不是吗?”秦风在即将看到终点时突然大叫。清脆的声音逆风而上,穿透夏月朗的双耳。夏月朗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今晚的比赛结果是要受制于人的,终点就在眼前,而对手全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如果你赢了,就别想再见到周阳!”死!夏月朗只觉得脑海中出现了那么一个字,她的心脏蓦然被收紧,眼前出现的是秦风有点狰狞的表情。所以说,凌学长的死与神无关。夏月朗感到了风刮在脸上的痛,还有握着车把的手冰冷得麻木。是‘人’的错!尖锐的刹车声贯穿了她的心脏,夏月朗忍不住想用手捂住耳朵。秋风寒凉,睁着的眼睛在猎猎风中几乎无法视物,她的目标只有终点线的光亮。但是,她今晚必须要输!莫名的叫嚷声震天响着,夏月朗茫然地四顾,只看见人们惊慌地呼叫着。原来自己已经停下来了。夏月朗茫然地回视自己,她依旧坐在车上,只是车子已经停下来了,停在离终点线有点距离的大树旁。其他对手陆续地冲过了终点,但周围却没有丝毫的欢呼声。“医院!送她去医院!”“叫救护车!”“疯了,我们这是违法的活动,会被带回警察局的!”夏月朗努力地睁着眼睛,往嗡嗡作响的人群看去。“月朗,快送她去医院吧!”某个仿佛认识的人这样对她说。“……医……院?”夏月朗似乎能够回想起些什么了,但钝木的脑子反应得非常缓慢。“她被甩出去了,不知道伤了哪里,流了很多血!”人们闹哄哄地嚷着。夏月朗的目光终于对上了倒在地上鲜血淋漓的人儿。长发遮盖了那人的大半张脸,鲜血不知道从哪里流出的,染红了一大片衣衫。“月朗,上车。”一个高大的男人一把抱起了地上的秦风,把她放进了自己的轿车里。他回头看了夏月朗一眼,冲她开口喊道,“快,上车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