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苏玳不跟我说“我是君,你是臣”这样的话,我们今天会是怎么样的状况。我也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把小小的阮潮带回家里,现在的我,又会是怎么样。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后悔……苏玳,你呢?有没有后悔?我低下头,慢慢地解带宽衣。房间里很安静,我没有看原远,也没有看阮潮。没有人点灯,满室黑暗。我将脱下来的衣服交到苏玳手上,她依旧怔怔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取过她的衣服,穿上。当侍女再一次来到门外回禀主人坚持要请净戈小姐到醉梦阁用晚膳时,苏玳已经换上了我的衣服。简略地把头发束好,只要她垂着头让发丝遮挡住脸颊,再加上夜色的掩护,从背影看来,的确会让人误以为她就是花邀。“能走吗?”我问她。刚才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现在要她在没有人掺扶的情况下健步而行,实在有点勉强。“可以的。”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苍白无力的声音。“那我们走吧。”原远将靴子穿好,直起身来开口说道。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阮潮走在前面,开了门,侍女低着头恭敬地站立着。“带路。”阮潮没有多说,侍女顺从地提着灯笼默默地往前走去。“你要小心。”苏玳叹了口气,大步跨出门外。外面的月光从门口洒了进来,原远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走出去后反手将门带上。一眼。没有什么深意的一眼,清冷得如同月光。却让我看到了其中的信任。信任。我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扯过薄被盖上。那家伙,可是一出手就要了苏玳半条命的厉害角色,我真的能避得开吗……?一招,我只要避开那家伙一招就可以了。我现在已经越来越确定,在石室行凶的人就在苏家。不然就算有人想找苏玳寻仇,也不会摸到与世无争的苏老夫人的房内。那个人是瞅准了时机才出手的。苏玳遇刺时,身边没有任何人。能够将她的行踪捉摸得如此透彻之人,只能是苏家的人。对方一击即中,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分明一心置苏玳于死地。所以,苏玳不死,他不会罢休。难得今天苏玄墨被原远支开,而苏玳又虚弱不堪,正是再度下手的好时机。他会来。他一定会再来。即使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机会却很大。只是希望……那个人……不是他。漆黑中,不由想起原远与侍女所说的话。只有两句。那个师傅也在醉梦楼吗?帮我带话给苏玄墨,‘请君入瓮’,他会懂。第二十一章瓮中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出奇安静的房间里,连空气流动的声音和月光倾泻而下的声音都能够听见。等待的时光备受煎熬,我的身体一直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绷至极限的神经,草木皆兵。毫无预料地,漆黑中传来了一声叹息。在思想还来不及形成之前,身体便先作出了本能的反应。翻身、拔剑、出招,一气呵成。明知道不会轻易得手,但在感觉长剑刺空时,我依然震惊不已。我从不自诩是个高手,但执行任务以来,从未像今天这般狼狈过。对手就在咫尺,我却丝毫察觉不到对方的任何气息,甚至全力使出的一击,都让对方轻松地避了开去。“被识破了……?”我稳住身形,握着剑柄的手心微微渗汗。月光透过窗纸朦胧地洒进房内,房门半开着,对方显然是正大光明地推门进来的,而我却完全没有知觉。如果,他真想要杀我,我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既然已经被怀疑,我何不干脆地现身。”平静低沉的声音,熟悉而陌生。“为什么……?”我感到喉咙一阵干涩,几个字都说得艰难无比。他走到了桌子边,点燃了桌上的油灯。一点暖暖的火苗,顷刻照亮了整个房间。他悠然地坐下,依旧是往常的儒雅温文,一双深邃的明眸,带着莫可名状的深沉。“你想知道的是哪个‘为什么’?”他淡定地笑了笑,温和地反问。就像很多次我向他请教剑法时的情形,他总是不恶其烦地细细解答,钜细靡遗。我想知道的为什么……?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袭击苏玳,并且以他的武功,不可能会失手,苏玳还有命在,绝对是他手下留情。只是,为什么他今晚还是要来?他看穿了原远的计谋,却依旧自投罗网,是因为他自恃武功高强毫无所惧还是另有意图……?“真的是你,为什么?”灯光既亮,埋伏在外面的人都走了进来。苏玳不敢置信地瞪着师傅,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样得罪了他。苏玄墨面无表情地走到师傅对面坐下,他的身后跟着龙林戬、风萤和杜鹃。这些都是苏家所培训出来的名列前茅的亲卫,只不过培训他们的人,都是同一个师傅。这样的场面,实在有些讽刺。原远在苏玄墨身旁坐下,同样面无表情。阮潮掺扶着苏玳,静静地站在门边。师傅缓缓地扫视众人,良久,才开口说道:“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吧。雪儿也已经不在了,苏家再也不值得我留恋。”听他的语气,是去意已决,今晚不过是辞行。如此傲慢的口吻,将苏家当作是可以自出自入的地方,也只有他一个人敢这样说话。苏玄墨眉头紧蹙,微微眯起了双眼,这是他要发怒的先兆。“大叔,苏玳是不是得罪过你?”原远突然开口问道。……大叔……师傅转过头去看她。“没有”“那就是你在她手下办事觉得不爽?”原远继续问道。“我没有在她手下办事。”师傅的语气仍是淡淡的。“既然你们之间无仇无怨,难道……”原远一脸严肃地微微倾身向前,“情杀?”“……”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师傅在苏老夫人死后所表现出来的伤心。只是,这和苏玳有何联系?“要不就是……奉命行事?”原远凉凉地说道。我一惊,因为师傅在听到这句话时,脸色顿时有所改变。那么,果然是奉命行事……?“苏家里面,苏玄墨是老大,只有他能吩咐你办事。”原远这样说的时候,苏玳的脸色刹时一片惨白。“但是,”原远话锋一转,“苏老大是不会下这种命令的。”苏玳的脸上依旧毫无血色,因为照这样推断下去,指使者是谁,已经不言而喻。“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苏玄墨百思不得其解。苏玳是江雪的亲生女儿,虎毒不食子,这么一个端庄贤淑的人,缘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