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田蕤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亲自去采摘焙炼灵茶。魏紫棠在人家屋檐下,不好太得罪了他,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微苦回甘,灵气极为浓郁,对于一位筑基修士,几乎不亚于吃了一粒品质上佳的灵丹;若是炼气期,恐还承受不起这等澎湃灵力;就算是金丹修士,也能得益匪浅;也只有元婴修士,才把这样的天地灵物当作寻常饮品。可魏紫棠本身灵力就过于充沛,而且灵丹对她来说也不罕见,这样的东西不但她不希罕,还恐怕更难压制本已活泼躁动的灵力,遂抿了一口就放下,再不肯动第二口了。田蕤见她如此,只当是要和自己撇清,心中不由气苦。把那本打算百叠的柔肠收起了七七八八,也不献殷勤了,把她半晾在一边,自顾去看卷宗玉简料理帮务去了。魏紫棠见他短期内似乎没有放了自己的打算,之前也曾被他囚禁,知道他还算君子,不会轻易用强,遂干脆坦然歇息。田蕤的生活果然如他所说,很简单,除了料理事情,也没怎么修炼,就是发发呆,看着她愣愣神什么的。这样的人,本质应该挺单纯的。可一个单纯的人怎么可能体悟得出世间微妙的百态,把每个角色演得惟妙惟肖?可偏偏他又不像装的。这么想着,魏紫棠觉得上天生人很奇妙,真的有各种复杂,矛盾的性格,令人不可思议。过了两日,魏紫棠闷得无聊,田蕤又在看着她发呆,颇有些痴味,让她浑身不舒服,于是干脆开口和他聊天。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了解他的童年。“田师叔?”“嗯?”田蕤醒悟,有些惊讶看着她,这是魏紫棠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聊天。“你小时候几岁开始修炼的?你父母是修士吗?”魏紫棠问。田蕤脸上掠过一阵阴霾。“不是。”魏紫棠看出他的回忆并不愉快。连忙说:“田师叔,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想说也不要紧。”田蕤却似乎被撩起了倾诉的兴头,自顾说了下去:“我出身在俗世的富贵人家,从小不知道修真这回事,直到我被师父发现,说我有天赋灵根,我的生活才……那时候我十四岁。”十四岁……魏紫棠沉吟,正是一个人成长最懵懂,最叛逆,最强烈开始萌发自我意识的阶段吧?在这个时候生活和价值观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想了想,微笑说:“田师叔生在富贵人家,童年一定无忧无虑,很幸福吧?一下子变成清苦的苦修生活,肯定很难适应。”“无忧无虑……”阴云覆盖了田蕤俊俏的脸,他竟然露出类似冷笑的表情。“我父亲是一位侯爵大人,我是他唯一的嫡子,可是他还有许多的庶子……我娘是正室夫人,身体不好,竟眼睁睁无法护得我周全……”田蕤突然看向魏紫棠,眼神中有一种类似狂热和绝望的东西:“你不是想知道我真正的面目?我就让你看看……”他的脸孔上灵力浮动起来,看起来很骇人。最后他颤声说:“看好了,别害怕。”魏紫棠突然心头发起颤来,好容易才凝聚视线朝他看过去,虽然有所准备,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田蕤的脸还是原来的俊俏少年的轮廓,五官什么的一丝不差,只是脸皮上崎岖不平,还透着令人恶心的粉红的坑坑洼洼,分明是重度烫伤的……“恶心吧?对,这才是我的真面目,你看到了,这下你更不会喜欢我了……”田蕤绝望的声音带着绝望的笑,尾音有点声嘶力竭。“这……你小时候被烫伤了?”魏紫棠又不是没见过烧伤的病人,最初吃惊,很快就平静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波澜不惊,而且自己觉得效果还不错。田蕤再三在她的眼神和声音里搜索,没有发现任何恐惧,轻蔑和恶心,终于声音略为正常了些,但带着一些僵硬的听天由命,“是,我六岁那年,被我父亲的一个宠妾害的。她一举两得,害了我,还顺便陷害另一个宠妾被我父母杖责而死……你为什么不害怕?”魏紫棠不回答他,反而问:“你当年是个凡人自然没办法,可对一个修士而言,治点儿烫伤易如反掌,你为什么不治好?或者说,没伤的脸才是你真实的脸,只不过你对以前的那张念念不忘?”田蕤有些茫然:“哪张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但是不管如何,如果我不遇到师父,我一定会顶着这张脸活一辈子……”魏紫棠突然心中酸软,静静说:“你已经三四百岁了,凡人的一辈子早就过去了,还说什么一辈子?”田蕤突然从储物袋取出一张黄金面具,面具不大,薄薄的,虽然不如图坦卡蒙的那么华丽,但是也可看得出做工极为精致。“这是我父亲在出事后知道治不好了送给我的,没有它,我真不知道我怎么才能熬到见到师父的那一天……”“母亲说,我小时候长得极为可爱,玉雪一般,可出事后,没人敢看我的脸……我听到了那些暗中的嗤笑……我不敢取下面具,连睡觉也一样,有一次,我在洗脸时被一个小丫环看到了,她像看到鬼一般尖叫起来……”魏紫棠恻然。“我很喜欢面具,所以,才央求了师父学习异型之术……”田师叔,这么大的心境漏洞,你到底是怎么成婴的?121丹成几天过去,魏紫棠对于田蕤似乎了解了一些,以前的田蕤似乎藏在迷雾中,每个形象换得太彻底,似乎都不是一个人,自从那天他倾诉以前的事情,便仿佛迷雾散了一个缺口出来,虽然对于他的性格还不能肯定,但是却仿佛真实了许多。总觉得田蕤的性格其实挺扭曲的,艺术家们总是性格里有一些异于常人的东西,而田蕤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很有艺术家风范的。如果他说的一切是真的,偏执居然也能入道。艺术家也有好处,艺术家有艺术家的坚持,总比油盐不进的实用主义者好对付,魏紫棠不怕他对自己用强。她郁闷的是压制自己的灵力波动一天比一天困难,可又不可能安下心来在田蕤这里结丹,自己的异状也不想被他发现。终于到了第六天傍晚的时候,再也压制不住,“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面上也出现隐忍之色。当时田蕤正在旁边对着一张玉简,不知道又在吸收什么信息,他负责罗浮门一些不见光的东西,总有许多事情要去做。这个人真是矛盾,虽然很有些艺术家的意思,却偏偏做起这些不见光的事情干脆利落,得心应手。看到魏紫棠异常,田蕤已经一掠而至,一把握住她手腕,问:“怎么了?”魏紫棠怕他发现自己体内灵力的异常,挣扎着想要脱开手,可一个筑基修士在元婴修士的手中,力量连一只蚂蚁也不如,自然她是挣脱不开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