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颜景白性子再冷静,此刻也不禁微微兴奋起来,他几乎是有些急切的问道:“你把辽东城拿下来了?”“是。”裴矩拱手微笑。颜景白有些不可思议,“你无兵无将,如何拿下的辽东城?就凭那支不到五千人的运粮队伍?”裴矩一挥衣袖,带着文人的潇洒,和一点并不让人讨厌的狂傲,道:“区区一个辽东城而已,又何须五千人,臣一人足矣!”颜景白沉默,差点忘了,对方不止是魔门高手石之轩,还是那个帮杨广经略西域,仅凭一人之力分裂了突厥的裴矩,如此一来,区区辽东城确实不在话下了。裴矩微微一笑接着道:“臣能够顺利拿下辽东城却还是要感谢陛下的,若非高丽国灭,辽东孤立无援,就算臣说得天花乱坠,城中守将也不会这么快就投降的。”又来了又来了,又在拍他马屁了,这句话由别人说来颜景白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从一个精分患者口中说出,却略微蛋疼。因为他知道,对方心中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他笑得越亲切,说不定脑子里想的却是先砍你大腿好,还是先割你鼻子好。所幸,自己现在和他还是站在同一个阵营里的,不用担心下一秒就少了某个身体器官。这算是诸多不幸中的大幸了吧!和裴矩汇合之后,自然是一起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先入为主的缘故,明明裴矩现在的这张皮就是个唇角含笑,眉宇间透着淡淡忧郁的文艺青年模样,可他总觉得心中发憷,行动间下意识的就对他疏远了些。他情愿对着程咬金那个大块头,也不想看着裴矩那张英俊十足的脸。时间就在他的纠结中过去了,大业九年八月,隋军终于结束了对高丽的战争,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军中将士也是高兴不已,这从他们脸上洋溢的微笑就可看出。颜景白带着二十万军队,一路浩浩荡荡的从通州登船,南下往洛阳出发。皇帝所坐的楼船高四十五尺,阔五十尺,长二百尺,上有四层楼,上层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两层还有房间一百二十间,下层为内侍居处,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宫殿。行事作风如此奢侈,也难怪杨广要败。不过现在这些却是便宜了颜景白,他过上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享受的一段日子。只可惜,老天似乎见不得他如此舒坦的,一封从洛阳来的传书打破了难得的宁静。颜景白握着手中的信,眺目望向翻滚的江水,他暗暗叹了口气,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大业九年秋,楚国公杨玄感谋反,屯兵于黎阳,不久之后进攻洛阳,所从者无数,刑部尚书卫玄领军从关中来援救洛阳,却被杀的大败而归,仅存八千余人逃走。洛阳皇城内。年仅九岁的越王杨侗紧紧的抓着衣袖,有些不安的问道:“樊大人,杨玄感、杨玄感他会打进洛阳吗?”须发皆白,已然年近七旬的民部尚书樊子盖站在他身边安慰道:“殿下放心,洛阳城池坚固,岂是一群流民宵小轻易能够攻下的?只需拖延时间,等到陛下援军赶到,这帮逆贼一个都跑不掉!”黑色的大眼睛亮了亮,杨侗道:“祖父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快了。”樊子盖沉声道:“根据老臣的推断应该就在这两天了,所以越王殿下无需惊慌,你只要守好洛阳,陛下回来了定会欣慰之极!”九岁的孩子微微勾起嘴角,大声道:“我不怕!”樊子盖满意的笑了。.楼船正殿之中,颜景白一身黑色衮服端坐首位,下面裴矩、魏征、程咬金等文臣武将陪坐两旁。幽深的目光扫视一圈,颜景白冷静的说道:“杨玄感谋反之事,想来你们都已经清楚了,有什么想说的?”脾气暴躁的程咬金首先跳起来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只需陛下吩咐一声,末将一斧头劈了那个乱臣贼子!”高丽之战后,颜景白就提升了他的官职,由从五品的骑都尉升到了从四品的上镇将军,而且他是跟随在皇帝身边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而程咬金这个谁都不买账的粗人却偏偏很听皇帝的话——自从颜景白在战场上射了一箭,救了他一命之后。此刻,颜景白只是微微拧了下眉,程咬金就乖乖坐下,不吭声了。颜景白的目光在裴矩身上淡淡扫过,然后道:“裴卿以为呢?”裴矩拂袖而起,温文潇洒,他从容道:“陛下无需担忧,其实杨玄感之叛,不足为惧。”“哦?”裴矩道:“首先他的战略方向就是错误的,攻打洛阳,当真笑话!”“洛阳乃是千年帝都,经过无数个朝代的扩张巩固,城墙之坚固就是再给他多一倍的兵力,没有数月时间也别想攻克而下,而那时陛下的二十万大军早已赶到,将他歼灭。”颜景白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裴矩接着道:“再有一点,他选择的谋反时机更是大错特错。陛下亲征高丽,得胜归来,正是威望隆重之时,旁人心中就算再不满,也不会在此刻随他叛隋。”“你的分析很有道理,”颜景白道:“那裴卿对于接下来的战争可有什么详细计策?”裴矩目光凌厉,满脸肃杀,他一字一顿道:“臣的计策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大业九年十月,颜景白听取裴矩、魏征等人的建议,派出三万先锋军,由程咬金领兵,快马赶往东都洛阳。大军赶到破陵之后,卫玄再次出兵,由西面杀来,杨玄感分兵两路,东面抵抗程咬金,西面抵抗卫玄,可就在这时,樊子盖忽然发兵,从洛阳城中正面杀来。三面围攻之下,杨玄感节节败退,逃往关中。接到消息后,颜景白连洛阳都没回,亲自率领大军前往追击。从洛阳往关西,一路下来,杨玄感连战连败,最后只剩下些残兵,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已然不足为虑。皎白的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倾洒在荒野树梢,冰冷的铁甲在月光下反射出森寒的光芒。颜景白负手而立,望着天上璀璨的星子,忽然说道:“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呢。”“也会是一个大胜的日子。”裴矩道:“臣先在这里提前恭喜陛下。”颜景白微笑,转头看他,“裴卿这么晚来求见朕,就是为了恭喜朕?”“陛下明鉴,臣确实还有一事想要恳请陛下。”“哦?”颜景白挑眉。裴矩道:“其实这件事刚从高丽回来的时候臣就想说了,只是突然遇上了杨玄感谋反,便拖了下来。如今这场战事陛下已经胜券在握,恐怕也用不到臣了,所以臣来向陛下请辞。”颜景白惊讶,“你要辞官?”裴矩道:“那倒不是,只是家中出了点事故,必须回乡一趟,还请陛下准许。”颜景白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高兴还是遗憾,裴矩可不止是裴矩,他还是石之轩,对于这个人他纠结得很,不用吧着实可惜,用着吧又心惊肉跳,随时都要担心着会被反咬一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