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地方也是和蔺明煦的那个家。他布置过房间、修过灯泡、交过水电费,还精心涂过墙壁上掉墙漆的角落,让整个家看起来更整洁。他知道楼下有几路公交车,坐哪一路可以最顺畅到达蔺明煦的公司,哪一路可以到达他兼职表演的地方。在他心里,那里已经是他的家了。离开了家,他能去哪儿?舒尤垂着脑袋,一时哑口无言。男人高大身形站在舒尤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居高临下看着舒尤,看着他蓬乱柔软的发,乱糟糟的,一如两人当下的心情。该死。……蔺明煦心软了。在舒尤摔倒的一刹那,他就心软了。他还没有好好宠着疼着的人,却在他面前因为他哭得那么难过。舒尤哭得像只流落街头的小狗,每一声呜咽都在他心底拼命地地震。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击溃粉碎成渣,露出最本真的想法。他想要舒尤。哪怕他骗了他,哪怕是这种荒谬的原因让他不辞而别。他还是……想要他。蔺明煦曾经以为重生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但舒尤的出现,让他渐渐改变了想法。不知不觉便被青年吸引了全部心神,也不知不觉对他有了那么多的感情——当舒尤说出真相时,蔺明煦心脏有一瞬间的停顿。他以为舒尤碍于某些原因有所隐瞒,但怎么样也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真相。那一刻,他的愤怒再难压制。愤怒自己只是舒尤的一场梦,是他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存在。愤怒他在舒尤心里,仅仅是会残忍报复“他”、是害怕得唯恐避之不及的对象。于是他说了气话,说了狠话,想要逼舒尤一把,也逼自己一次。结果无疑已经出来了。舒尤哭得难受,他又何尝没有感到锥心似得痛苦?可拉回理智,仔细思索,这件事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子的?蔺明煦做过什么事、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最清楚不过。……舒尤的害怕有错吗?他只是出于自保,又出于害怕与担忧。一旦代入舒尤那边的视角,很多事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早该发现的。在他认为重生毫无意义、不能挽回父母时,他忽略了这次重生最大的改变,没有足够重视舒尤。他应该更早、更早一些认清自己的。“……舒尤。”蔺明煦深吸一口气,终究开口道:“我们谈谈。”“……”舒尤垂着头,也不看他,只是低声道:“你说吧。”总归是他先做错了事,蔺明煦要打要骂要罚,他都愿意去承担。他这样子让蔺明煦心中又是一痛。“舒尤。”蔺明煦把他扶起来,坐在床边。他转身去了卫生间,拿毛巾湿了温水回来,弯着腰半蹲着身,一点点擦去舒尤脸上的泪痕。先是脸颊、眼下,然后是双手。一点一点,擦得干干净净。他动作很轻很柔,像对待万分珍重的珍宝,还用手指稍稍捋顺舒尤蓬乱的头发。修长指节在柔软的发间穿梭。随着他的动作,舒尤渐渐复苏似得,眨了眨眼睛,眼眸中恢复些许灵动。舒尤哭得胀痛的眼睛稍微舒服了一些,他忍不住抬眸看着男人,心中浮起难以言喻的酸涩。其实蔺明煦很温柔。比如他气他那么多次,他也没有真的怎么样。打、打他那里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用力——主要是太羞耻了。舒尤鬼使神差,低声诉求道:“蔺明煦,你打也打过了,再随便骂我几句就行,好不好?”他想一次性来个痛快的,早点熬过去。然而蔺明煦脸色不变,淡淡说道:“不好。”“……”舒尤低着脑袋,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气氛实在太尴尬了,他实在难为情,低低说道:“那你接着打我吧。”没想到,蔺明煦说道:“我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怒极气极的过激举动,有一次都是多余的。舒尤愣住了。他呆呆盯着对方,头顶呆毛也一动不动,仿佛一只傻乎乎的呆头鹅。脸和手都干净了。除了眼角些许红肿,看不出异样。擦完了,蔺明煦自己也坐在床边,与他视线平齐,轻声说道:“好点了吗?”“……”舒尤抿了下唇,点点头。热毛巾温度正好,他也缓和过来了。他看着蔺明煦,等他的下一句话。可男人没有下一句话。他只是凝视着他,像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把他印到脑子里。舒尤忍不住又眨了眨眼,也不由自主看着蔺明煦,与他对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