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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这个理由,陆子溶的双眉拧得更紧。他被带回囚车上,细看递来的文书。文书上说,此次凉州动乱虽事态恶劣,但相关人员俱已下狱。而他陆子溶任职齐务司数年,收复故土有功,又兼着太子太傅,杀他于道义不合。于是将他废去官职,黜为奴籍,保全性命。雨势稍稍平缓,一颗颗水珠划着他下颌的弧线滚落,他的目光却愈发冰冷。凉州之事总要给当地百姓一个交代,如果不杀他,死的就是他的同僚——那些本该在凉州据理力争的人。囚车吱呀着离开闹市,穿梭在街巷之间。忽然,一只雪白的胖鸟扑楞着翅膀,一头栽在陆子溶肩头。他神色如常,趁无人注意,从鸟腿上取下被雨打湿的纸条。是致尧堂的人。“前方树枝”,纸上就这几个字。陆子溶知道,废去官职、黜为奴籍便丧失了一切权力,倒不如回归草莽,另觅他途。致尧堂武力超群,江湖人总有江湖上的路子。陆子溶回忆着去牢房的路上有几处树枝,又向身边的狱卒确认:“既是奴籍,该是先送回大牢关押么?”狱卒嘿嘿一笑,“那是常人,您怎么能一样?可别受牢里的苦了,上头来了话,让我们直接送您去东宫。太子殿下待您可真好啊!”陆子溶身子一僵。对方又悄声解释:“殿下说,您既成了奴籍,那就可以买卖,他先买了。”眸中霎时覆上霜雪,陆子溶唇角微微勾起讽刺。——他是太子太傅,太子买自己的恩师为奴,分明是在羞辱他。此时,囚车经过树荫茂密处,原本在高空的树枝不知受了什么力,突然压下来,正正停在他面前。他向树干的方向看去,依稀见得人影和致尧堂的竹纹衣饰。只要他抓住树枝离开囚车,那边就会有人接应,帮他重获自由。他低低叹了口气,阖目埋头,似乎并未看见压下的树枝。囚车从树下平稳经过,无事发生。太子傅陵,和他有十余年师生之谊,如今方才弱冠。陆子溶毕生心血倾注之处,一在凉州,二在这个孩子。陆子溶陪着他长大,看他年纪轻轻代理国政,辅佐他平衡朝中势力,一统全国法制,颇有作为。作为师长,他相信傅陵的品性。所以,倘若他人在东宫,更好的办法是从太子入手,而非动用武力。于是陆子溶咬破手指,在纸的反面写下「凉州」二字,缠回鸟腿上。致尧堂该去盯着经历动乱的地方,而不是担忧他这个堂主。他在东宫不会有危险。就算和傅陵谈不拢,那孩子向来敬重他,也不会真的拿他怎样。——陆子溶有这个信心。囚车到达东宫时,雨已经停了。傅陵早在门口等着,远远就朗声叫道:“陆先生!”陆子溶望向昔日的学生,仍是熟悉的身形面容,明亮的眼眸下挂着黑,显然是疲惫了,衣摆也有些脏污。他粲然笑着,毫不见外地将陆子溶扶下囚车,牵着他关切地问:“先生在牢房不曾受伤吧?”陆子溶不料他如此热情,垂下目光静默片刻,看到他衣摆上的污泥,出口却只是轻轻的一句:“你去宫里跪着了?”傅陵局促地笑开,“是跪了一夜,这才回来,陆先生便到了。不碍事的,先生不必挂心。”陆子溶眯着眼,望向这个俊朗的青年,他的体贴周到一如往昔,只是眼神语调中那股亲昵的意味,却许多年未见了。傅陵将他留在东宫,当真是为报师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进了东宫,傅陵边走边同他絮叨:“先生就住园子里的芭蕉小筑,那边清雅安静,我知道先生不喜吵闹,不会让人打扰……”走过转角,路却被人堵住。那是东宫的几个客卿,他们跪在傅陵面前,领头的说:“殿下,您不能让陆子溶住进东宫!”众人纷纷道:“陆子溶曾煽动凉州流民造反!”“他在齐务司杀过我们的人!”“他原先为济王做事!”……一人一件事。傅陵冷哼一声,望了眼一旁的管家老郑。年将古稀的老郑一脚踹在领头那人胸口,“陆先生可是殿下从前的太傅!”“孤知道你们同他有怨,或公或私。”傅陵一改方才笑颜,凌厉目光剜过众人。“但陆先生身负大才,只是一时误入歧途。陛下有令,陆先生日后在东宫与诸位共事,孤与诸位一同将他引上正道。”“他身子不好,倘若你们谁敢趁孤不在欺负他,别怪孤翻脸不认人。”陆子溶冷眼看着这一切。傅陵对他好得过分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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