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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仍只是陆子溶一人。他本就偏好素淡的衣裳,如今干脆身着穹灰色长衫,衣摆和广袖松散堆叠。解开发髻,青丝及腰,鬓边一绺垂下,遮住神色。眼眸中的凉意,就此藏在慵懒外表之下。他时不时翻一页桌上的书。他向来喜爱诗赋、游记之类,今日拿的却是一本《四书集注》。那是他让人从书房翻出来的,他当年才入东宫为助教时,上课用的书本。目光落在书页上,心思去不知去了何处。将他拽回现实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刑部查案。陆子溶在里面么?”陆子溶正要开口让他们进来,却听砰的一声,对方竟先破门而入。几个官兵来势汹汹,在他面前亮了腰牌,张口便问:“陆子溶,你和宁州的广厦庄是什么关系?”“广厦庄是我办的。”陆子溶淡淡扫过他们,将那些人看得一愣。“那银钱来自何处?”“齐务司众官员驻守边境,向他们要来的。”听到这话,领头的官兵大手一挥:“拿下!”后头几人刚搬出绳子和镣铐,便闻门外传来一声:“放肆——”进来的是周唯,他瞪了一眼官兵,满脸歉意地对陆子溶道:“下头人不懂事,冒犯陆公子了。您既然如此说了,我们得见见太子殿下,想来不必押您去牢房。不如陆公子仍住在此处,只是刑部派人看着,您莫要离开芭蕉小筑可好?”陆子溶知道刑部和东宫联系密切,道:“殿下这几日不在东宫,说是去衙门里处理事务。做给人看的事,自然得让人看见,我还是到牢房住些时日,也算刑部查过我了。”“可牢房阴寒,您的身子……”陆子溶起身在他们面前伸出双手,微微仰头,“我才从那里出来不久。”镣铐冰凉如故。周唯将陆子溶送到牢房安置下,却折返回东宫,见了管家老郑,急切地问:“太子殿下去哪个衙门里了?”见老郑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他压低话音:“是陆公子的事……大事。”老郑深深望他片刻,“衙门只是托辞,我们只知晓殿下出了远门。”周唯呈上文件,将此事简短道明,老郑登时面色大变。他见护卫任驱刚好经过,便将周唯给的东西塞在他手中,吩咐道:“你立刻便去,把殿下找回来!倘若实在回不来,让他看了这个,给捎个信也可以……”接着抓住周唯求情:“你和那些乱民说,刑部审案也要些工夫,再拖一拖吧……这位陆公子,原先是东宫太傅,如今是……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周尚书可要识时务啊。”周唯苦笑着点头。初夏,渐渐炽烈的日光一点点温热大地,苏醒人间,却暖不了牢房的铁门木窗、阴湿终年。陆子溶上次是住在虫蚁草席之间,早已习惯其中不适。然而这一次,他却被安排在牢房角落的一处隔间。此处附近并无旁的犯人,甚是清静。屋内陈设虽然简朴,却日用俱全。他已在此住了半月有余。起初天气凉,屋里便燃着火盆;后来入夏了,火盆只在夜里他将要就寝时送来,中午晒得狠了,还有人给添一些冰。怕他无聊,牢房守卫每日送几本杂书。陆子溶最喜闲事,往往一本本翻过去。今日他在一本稗官野史上停留良久,此书讲的是二十多年前一名云游文人在边境的见闻。陆子溶读了数遍的一章,记的是当时舜人和齐人的冲突往事。那时舜人欲尽早收回故土,便向当时仍不臣舜朝的田州发起进攻。田州人时常以少胜多。据说,这要归功于幕后指挥之人。此人是田州同知之子,彼时不满十岁。可不知为何,田州军忽然发动总攻,却技法拙劣,被舜人打得落花流水。此后田州节节败退,最终城破。舜人进入田州城后,曾找过那据说能运筹帷幄的孩子,一无所获。作者说,一个木秀于林的孩子,在四处战乱的环境中,指不定被谁杀了毒了,总归是死了。接着便感慨早慧多舛英雄不再,故而人生无用云云。陆子溶看到最后,轻嗤一声。倘若要说他当时有什么死了,只有那颗天真的心。直至今日,他仍留存着那段最早的记忆。幼年时,他在田州同知陆实膝下长大。儿时的他活泼张扬,而父母则是淡定超然之人,为他改了个「溶」字为名。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这才是父母为他定义的人生。可在战火纷燃的年代,没几个人能过这样的日子。陆子溶最终迷上了兵法,他禀赋不凡,七岁时便进入军中,参与筹谋战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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