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屋里却忽然传来低低的哭声。众人看过去,方才那宣读钱途「罪行」的小吏竟蹲在地上抹眼泪。发现自己得到关注,小吏号哭出声:“我娘亲……她染了瘟疫,昨晚终于收到了药。可还没来得及喝,人就咽气了……”说着,他抄起一方砚台,愤愤朝罗大壮走去,大有把人脑袋砸碎的架势,“我要杀了你!为我娘亲报仇!”众人连忙将他拦下。见此情形,孔义站上主座,重重咳嗽两声,点了下头两名武官,抬高话音:“本官以凉州同知的身份下令,你二人立即将罪人罗大壮押入牢房,听候发落!”众人听他这一嗓子才回过味来:罗大壮设计陷害钱途,斩杀忠良,早已罪行昭彰了。罗大壮被带走时,满口骂着致尧堂和陆子溶。两名武官没找到东西塞他的嘴,便一人给了他一巴掌,打掉了他两颗牙。此人一消失,室内气氛似乎轻松了不少。“这次得感谢致尧堂,要不是你们,我们这些人现在还被罗大壮蒙在鼓里呢!”有官员带领众人朝陆子溶和海棠作揖。陆子溶一一回礼,诚恳道:“我与钱途有私交,此番前来也是想为他昭雪冤屈。钱大人生前于凉州贡献不小,烦请礼官照管他的身后之事,按制拟个追封,将他葬在忠义园吧。”众人忽然沉默,几人相互看看,终于有个主簿出来回话:“齐国刚灭亡那几年,凉州还以知州的名义追封过几人。可罗大壮接任后,便再没有过了。您方才问礼官,其实整个凉州,几乎就没有「礼」这个字……”陆子溶在心中叹息,目光逐渐沉重。凉州礼崩乐坏已非一日两日,如今罗大壮倒台,此处亟需有才之士整顿。除了钱途,他已无人可用,除非他自己来。可他的身体……罗大壮被押入牢房后,凉州事务暂由同知孔义掌管。无论是孔义还是其他官员,都没提对罗大壮的处置,大有把他在牢房里关到死的意思。陆子溶虽很想杀了此人为钱途报仇,但既然众人皆无此意,强行动手并非善事。他接受了这个结果,只要罗大壮在牢里安分守己,多活些时日也就罢了。而他自己的身体则是每况愈下。前世他去世的时间是深秋,但这一世操劳更甚,难说能撑到何时。某天他觉得自己精神好些,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恰好那天阳光晴好,暑热流行,他便决定出一趟门。那天夜里,傅陵离开时留下了邹氏的线索。这家的孩子是药材短缺后死亡的第一人,邹姓男子自身却也是已知发病时间最早的凉州百姓,只因症状不重,一直无人关注。陆子溶想弄清楚的是,这场瘟疫到底从何而来?他乘车前往盐场附近的邹家。这家人以晒盐为生,并不富有,房子建得破破烂烂,此时门窗上更是挂满白花。死者的尸身就放在担架上搁在后院,显然是买不起棺木。连家养的小犬都饿得骨瘦如柴。陆子溶此来用的是致尧堂的名义,当地百姓虽然畏惧江湖门派,但也知道致尧堂不做不义之事,并未拒绝他们的来访。他正要上前叩门,忽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官府侍卫在他面前下马,行礼道:“凉州城外有个舜人,自称是陆公子的学生,非要见您。我们不认得致尧堂,不知道上哪找您,赶了他几天都不肯走,好不容易碰着您出门了。”“不见。”陆子溶不假思索。那侍卫摸出个布包给他,“这是他给您的。”陆子溶展开布包,里头是一块令牌。他一愣,指腹抚过令牌上「齐务司」三个字。齐务司原本有一块大印,但那东西保存在官府,只有重要文书才会取出。平日里就用这块令牌,通常在司长手上,传令时交予令官,持此令者,其言语等同于司长之命。也就是说,这块令牌代表着齐务司的实权。陆子溶缓缓握紧令牌,压低眉头,目光沉重。片刻之后,忽然轻笑出声,唇角勾出讽刺。“真是疯了。”第43章陆子溶到底还是答应面见傅陵, 只不过不会因为此事就改变行程。他走进面前的屋子,这天邹氏出门做工,只有女主人施氏在家。贫苦人家不讲究男女之防, 她荆钗布裙见客, 眼眶红肿。但她从未见过陆子溶这般容貌气度的人,他走进来时, 她的眼神一亮, 却并不想多看,只是默默让到一旁。屋里狭**仄,到处都是黑白的装饰, 案上摆着香烛供品。陆子溶没找到个像样的椅子, 只好坐在炕上。他平淡道:“还请节哀。在下致尧堂陆子溶,关于瘟疫有几桩因由想要询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