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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神色如常, 带堂众们去了。吕不为在旁听着这样的话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讲出来,脸上满是兴奋, 两腿却止不住发抖。趁着准备的间隙, 陆子溶到园子里见了海棠。她将几份信纸塞给自家堂主, 低声道:“一夜的功夫, 咱们的人埋伏在东宫之外, 截了两名信使。又有两个州接到东宫密令出兵, 几日前寄出的信,不知兵马还有多远。”陆子溶翻看着信件,听她又道:“可是等各州兵马入京,济王即便尚未夺位,恐怕已将太子意欲谋逆的消息放出。堂主你说,那些总兵还会听太子的命令么?”“不会,他们会因京城变故感到惊惧,不知其深浅,所以干脆不趟这浑水。”陆子溶沉声道,“所以,得找一个他们不得不臣之人。”海棠了然一笑,“原来如此。堂主要是打算去长生殿,不妨问问那里的仙长,可有解「经年」的法子。”陆子溶神情一滞,他扔掉「二十一」的事不曾与旁人提起,海棠及诸堂众还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时吕不为的手下在远处叫:“牢房已准备停当,陆堂主请来观刑!”陆子溶把信塞进怀里,跟随那人回到牢房。他吩咐堂众动手行刑,自己却没过去观看,而是坐在屏风后啜着白水,思索那几封来信及下一步的打算。他对观看凌迟没什么兴趣,当年齐复逼他看过不少,如今便不想为此耽搁筹谋的工夫,只想着听听惨叫声,也算是找傅陵报个前世的仇。然而他听见了刽子手的讲解声和报数声,听见了磨刀洗刀声,听见了吕不为和手下的吸气声和议论声,却独独没有听见受刑之人的惨叫声。半晌之后,陆子溶心头无端升起一股恼恨,反而很想进去瞧瞧。他一口饮尽盏中,起身绕过屏风,来到行刑的牢房。这里常年弥漫着一股腐臭之气,这会儿尤甚。他一进来便见人犯被迎头泼下一桶凉水,浑身猛地一颤,而后湿漉漉的样子愈显狼狈。懂医理的堂众在旁解释,说人犯失血过多,用寒冷封住经脉,免得他昏迷。陆子溶不动声色坐过去,见吕不为凑上来,颤着声道:“致尧堂可真是好手段……”“吕公子可看好了,回去一一向济王殿下禀报清楚,方不负本座一番苦心。”“那、那是自然。”陆子溶望向刑架上伤得纵横斑驳的人,早已分不清哪一道是何时落下的,只见刀子在皮肉中穿梭,血流发出滴答声。离得近了,才知道此人并非不发出声音,每一刀刺入身体时,傅陵会低哼一声,听得出极大的痛苦,却硬是克制着不肯叫喊出来。他相对完好的面容上,眉眼会因疼痛而抽搐,只有双眼并未改变。陆子溶蓦地与他目光相对,发现这两日来那双眸中的诸多心绪都不见了,只剩下死水一般的平静。他就那么直勾勾地望过来,无论身上如何挨刀,眼波也不带一丝颤动,仿佛和对方没有话说,只是看一看他便足够了。盯着这双眼看得久了,陆子溶神情有些恍惚。十几年前,他在东宫初见傅陵时,这双眼活泼灵动,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美好;后来傅陵知道他是济王送来的人,那双眼添了畏惧,以及强装出的疏离;他在宫变中救出傅陵之后,这孩子的眼神就变软了,也变甜了,比帝王英气增长更快的,是对他这个太傅的依赖。再后来,傅陵毁了他。芭蕉小筑里那个禽兽一般的侵略者,眼神中满是狂妄、霸道、贪婪、悖逆,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掌权者对昔日师长的羞辱,未料实则是刻骨的恨意,罔顾多年恩情,不惜致人死地。记忆中种种眼神叠在面前的平静之上,陆子溶突然也生出一股恨意,从心底冲上头,从未如此强烈——他不想看几百刀的凌迟,他想亲手碾碎这个欺师灭祖的无耻之徒!原本端坐的冷淡之人忽地变了神色,他倏然起身,三两步行至刑架前。一旁操刀的堂众朝他一揖,道:“回禀堂主,凌迟已毕,共割了三百五十刀,省了十刀伤筋动骨的。”陆子溶夺了刀直指那伤痕累累的囚徒。傅陵眼中的平静终于漾出波澜,遍是疤痕的脸上勉强看得出表情,是一个浅笑。他双唇微微翕动,气若游丝道:“杀我之后……别再恨我……也别……恨你自己……”陆子溶将刀尖抵在他心口。“余下的日子……忘了我……清清白白地走……忘了我这个污点……”刀尖刺破皮肤,缓缓向心脏移动。陆子溶道:“最后一句。”傅陵扬起头闭上眼,大约是用了不少力气,才道出踏踏实实的几个字:“谢谢你,陆先生。”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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