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和亲到头来,反成灾祸的源头。季太后算看出来了,她这是利诱不成改威逼,若坚持不让陆瓒就藩离京,以陆霓的手段和心机,她的确做得出来。“放肆!”太后厉喝一声,“你父皇的灵柩还在这紫宸殿,你身为他最爱重的长公主,竟然出言不逊,简直大逆不道。”“昭宁一心一意为家国筹谋,何曾说过不逊之言?”陆霓敛去挑衅的傲慢,唇角柔和下来,换上一副低眉顺眼。“娘娘说得没错,嫁到那蛮荒之地,到底凄凉还是美满,如鱼饮水,外人又怎会知晓。只是可叹远离故国至亲、归期无望,昭宁恐怕……今生再也见不到娘娘了。”这番提醒再明显不过,太后厌憎长公主,巴不得她和亲过去,过得越凄凉越好。可是,好不好过,隔着千里之外,她也瞧不见呐。抛开先前的威逼利诱,唯独这句,最能打动季太后,她怎甘心长公主受尽折辱磋磨的时候,却不能在边上亲眼瞧着呢?陆霓压根就没想过和亲,她若离京远嫁,即使阿瓒真能封王就藩,恐怕还未走到封地,半路就已被太后的人暗算了。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多些讨价还价的余地罢了。御台上下,斗了四年的宿敌沉默对峙,从前势均力敌,如今形势陡转,成为阶下囚的那个,却不甘任人宰割。季太后天生一双含笑眼,柔眉弯目,不笑时也像笑,眼角一丝细纹也无,漆黑的眸底波澜涌动。的确,不该让她去和亲,甚至,昨夜没能及时让她死掉,季姝也一点都不后悔了。“哀家怎舍得让你去北燕,昨夜陛下临终时,哀家亲口向他承诺,要一生一世照料好你们姐弟俩。”季太后笑得越慈和,陆霓的心就越痛。提到父皇,她隐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掐出斑驳血痕。棋逢对手这么些年,季姝最知她的软肋所在,伤口撒盐更是做得娴熟,温声道:“你也知道的,澹儿仰慕你这许多年,一心想要求娶你。昭宁,你父皇不在了,嫁到季家,世子定不会薄待你。”作者有话说:陆霓:本宫要去和亲,当个祸国妖姬。第6章 下嫁(捉虫)昌国公世子季澹,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浪荡子,在这点上,真做到了子承父业。十二三岁就学会玩女人,屋里的丫头媳妇子染指个遍,不到十五岁,已在各大青楼妓寮混得脸熟,前后十年,成为这一行当首屈一指的大金主。若说京城的世家高门子弟,大多心仪昭宁长公主,将她视作心目中的皎洁月光,可望而不可及。季澹则不然,他一心只想把这轮明月拖入尘埃,与光和尘。三年前,在华清园给她下“消愁”的,就是他。比起亲儿子唯唯诺诺的性子,季太后对这个侄子疼爱更甚,最重要的是,陆霓嫁给季澹,那才叫生不如死。但对于陆霓来说,嫁季澹总比和亲强,起码她人在京城,还有办法替阿瓒安排好退路,让他熬过两年逃出生天,那之后,她大不了鱼死网破。而眼下,她窥到一线生机。“娘娘,我想看一眼父皇的遗诏。”陆霓的目光落在太后手边的国玺及诏书上,流露质疑。大行皇帝的遗诏已对百官宣读,便是盖棺定论,她在此时发难,季太后丝毫不怵,抬手示意秦大明上来。陆霓上前一步,立在御台阶下,“不必劳烦秦公公,本宫自己来看便是。”季太后犹疑睨她一眼,似在掂量,难不成她还敢当众撕毁诏书、砸了玉玺不成?须臾,她含笑招了招手,“来。”陆霓站在太后座侧,双手拿过诏书徐徐启开,垂睑细看了一遍,落款处日期在半月前。她状似随意问了句:“是耿太傅拟的?”季太后掀了掀眼皮,眸中分明挟着一丝讥嘲。“昭宁好眼力,不愧是你父皇亲自教授的书法。”太傅耿春秋是正熙帝的启蒙之师,如今年事已高,告老致仕,皇帝念旧,留他在京城多住些时日。陆霓精于书法,能辨名臣大儒字迹,一看便知,细想一回,记不得半月前耿太傅有否进宫。她本也没打算在此时细究,倒是季太后,还是说了两句场面话。“昭宁,你要体谅你父皇的难处,他是一直偏爱你和瓒儿多些,可毕竟皇位关乎一国之重,先皇后早逝,肃宁侯府凋零,如今连爵位都无人继承,二殿下一来尚年幼,二无戚族依仗,如何坐得稳这大位?”陆霓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启唇淡笑,“娘娘说的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