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幽然,映在陆霓略显憔悴的脸上,她沉沉落坐,宽大的座椅显得身形瘦骨伶仃,疲倦以手撑额。陆瓒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蹭掉刚才沾染的一点墨渍,站到椅侧,轻缓替她揉捏肩颈。他嗓音闷闷的,“长姊,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陆瓒当然知道父皇想立他做太子,但拗不过世家把控的一众朝臣,这种情况下,怎会提前立下传位诏书?除非……他料到不久将死!陆霓不想把自己猜测的那些告诉弟弟,“待我查明再跟你说吧。”“张院判都死了,长姊,你为何还要瞒我?”陆瓒的声音有点激动,“我不是小孩子了。”陆霓覆上肩头的手,紧握住,“阿瓒,有些东西显而易见,但仅限辨别人心,不够当作证据。”全天下人皆知太后矫诏夺嫡,以他们如今的处境,便是拿到证据,都不定有机会扳倒那对母子,更何况只有凭空猜测。陆瓒沉默少许,咽下不甘,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目光转到那纸诏书上。“皇长子陆琚,仁厚宽爱,德义兼备,……”他指着这段话前面的一处留白,“这里的笔锋,和太傅的有些出入。”陆霓示意他把灯盏靠近些,凑上去仔细瞧了一阵,闭目细细回想。“我当时留意到,前面这行字……墨色似乎略有些淡。”“是了,纸色也有异……”她蓦地睁眼,“果然是被篡改过的,能做到这般滴水不漏,看来是个中高手。”诏书中一句未提及先皇后,若是传位陆瓒,必会用“嫡子”二字,在这之前,则会提到已逝中宫惠元皇后。而如今只书“皇长子陆琚”五字,前头那句话便需要篡改,字数不够,才有这处不甚显眼的留白。陆霓自幼在书法一道上极有天赋,赏鉴字画多了,对纸张用墨的门道亦称得上行家,甚至寻常赝品到她手里,差不多能说出出自何人手笔。她陡然有了信心,寻思着如何利用这条线索。从张院判的遭遇来看,季姝毁证灭口的动作相当快,不知这次能否被她捷足先登。还有,若能拿到季姝手中那份伪造的诏书,就更好了。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陆霓侧耳,就听见秦大明的公鸭嗓兀自聒噪。“咱家奉娘娘懿旨,来替长公主清肃宫规,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宫中纵火?今日撞到咱家手里,定要活扒他一层皮……”陆霓揉揉额角,视线仍停在诏书上,对外间的喧哗充耳不闻。阎罗易见,小鬼难缠,和季姝的争锋相对不过是口头上你来我往,过去东西廷井水不犯河水,贵妃再恨她,爪子也挠不着。如今倒是可以变着花样,叫秦大明来为难她。单就一桩火烧摘星阁的罪责,落不到她和阿瓒身上,却能拿她宫里人出气,尤其是她身边这几个。来得这样快,连过夜都等不得,看来太后新官上任,非要旺旺的烧上几把火才满意。她抬头看一眼阿瓒阴沉的小脸,扑哧一笑,“无妨,以后这种事只怕不会少,兵来将挡就是,先让白芷他们应付着。”陆瓒轻轻叹了口气,拿了本书在一旁坐下,又道:“长姊,你也该休息一会儿,眼都熬红了。”陆霓轻嗯一声,转过视线看他。小少年端正坐在灯下,先略显焦躁地哗哗翻了几页书,随后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心无旁骛看起来。她暗觉欣慰,不枉费她苦心筹谋,阿瓒这样的好孩子,是不该就此埋没的。父皇一生鸿愿,便是摆脱世家掣肘皇权的困局,奈何世家做大已久,强势并非一朝一夕可以逆转,他自己心有余,却力所不怠。如今这份心愿交到阿瓒和她手里,陆霓才真正明白了父皇这些年的难处,远比她所见更艰险。“阿瓒……”她轻唤一声,“接下来这两年,你有何打算?”陆瓒抬头,“长姊,我都听你的。”她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身边,搂住弟弟的肩头,语气沉凝。“待大敛过后……”第9章 可欺后殿台阶上,云庆蜷坐成一团,正自哭天抹泪。“师哥,师父死得好惨呐……”“唔,是挺惨的。”云翳随口应着,丢了张帕子到他脑袋上,“擤擤你那鼻涕,别蹭我一身。”“师哥,你都不难过么?师父一向最疼你的。”“难过……又有什么用?你还能把他给哭醒喽?”云翳双手耷拉在膝盖上,仰头看摘星阁,半晌呢喃道:“是怪惨的,‘升天丹’这种鬼东西,禁了一百多年,秦大明也能搞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