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淳安看着她时,还是不由自主联想到从水牢出来那一幕,说不清怜悯还是后怕,总之很复杂。“姚子玉这个年纪,读书不成,为人又略显轻浮,不是做官的料子,你收他在府里是你的事,长姐不过白劝你一句……”“诶诶诶……”淳安抬手打住她,“你不用劝,他爱不爱读书有什么打紧,小脸儿长得俊就够了呀,我可不像长姐,白养那么些清客闲人……”她撇撇嘴,神情揶揄,大抵是觉得长公主原来是个样子货,清秀小郎君放在嘴边都不吃,简直暴敛天物。活该她嫁给那凶神恶煞的姐夫。陆霓闭上嘴,她就不该多管闲事。把长姐气成个闷嘴葫芦,淳安这才想起进来是干嘛的。“嗐,瞧本宫这记性,长姐你快管管福顺吧,她这会儿……怕正缠着你那位清客不放呢。”舒嬷嬷正在额间描花钿,陆霓脖子挺直一动不动,唯有眼珠微转过去,抛给她个白眼。这两个妹子,连给她送嫁都心思不纯,一个两个没安好心。她是有多想不开,操这份闲心?陆霏一来就拉了凌靖初出去,也不说去哪儿,只叫陪着走走。书坊开张那日,她经得凌靖初介绍,与那位才名远播的甘霖先生有过点头之交。之后长姐的劝说,其实陆霏听进去了。传扬淳安养面首的丑事,说到底她也并没撒谎,纸包不住火,即便她不说,将来总也会被世人知晓。反而是她与解太傅的那点来往,怕才是招惹太后记恨的关键原因。陆霏一想明白这个,倒也当机立断,彻底断了对解斓的想法,开始给自己物色一桩门户低些的姻缘,不求高官厚禄,只求太后能放过她和母妃。她心里那本小九九,关注的世家子虽多,实则都是纸上谈兵,真见过的寥寥无几。琢磨半月,倒觉得甘霖先生——才貌双全,身家也算不菲,当年传遍朝野的护花美名,至今记忆犹新。最要紧的是,这人她见过。凌靖初被她拉着从果园走到竹林,好生不耐,问道:“福顺殿下想见谁,叫鹃娘请过来就是。咱们还是别逛了吧,一会儿迎亲的人该到了,我还得去跟他们商议,如何捉弄新郎倌儿呢。”她今日一来就被云翳叫去商议这事。季司徒位高权重,性子又坏,今日可谓千载难逢,错过了,恐怕这辈子再找不出这么好的机会。陆霏还在东张西望,这会儿忽然看见一袭青衫自前面的院门出来,正是她要找的人。她两眼盯着那边,随口应付凌靖初,“哦,那你先去,我……本宫一会儿就来找你。”凌靖初这才搞懂怎么回事,经不住嘴角抽搐不止,眼见她直直朝戚横元走去,心下好笑。原来,二公主跟她当初一个心思,也是“甘霖先生”的仰慕者之一。这下她倒不急着走了,抱臂靠着廊柱看热闹。陆霏走上前,随即一声娇滴滴的惊呼:“先生怎地受伤了?要不要紧啊?”戚横元左臂从肘到腕缠了重重白布,有几处还在向外渗血,见了二公主颇为诧异,却仍是举止文雅,温和揖礼。“小生这伤……也是被殃及池鱼,并无大碍,多谢福顺殿下关怀。”他和郑通本就相识,那日由他先到对方的清开书坊,等待接应。李其等人来到带走郑通,还未出南源巷口,便遭遇一伙黑衣蒙面人。这些人来势迅猛,白日里也敢当街行凶,数人齐扑向郑通,招式狠辣,显然是要灭口。戚横元情急之下替郑通挡了一刀,被划伤手臂,幸得是左手,且未动筋骨,否则他下半辈子算是毁了。此刻刚与二公主寒喧两句,前府那边传来锣鼓喧天,凌靖初招呼一声:“迎亲的到了,咱们赶紧过去瞧瞧。”季司徒如今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今日带来的迎亲阵容相当豪华。男方傧相打头的是解斓,身后跟了不少文臣武官,其中不乏尚未婚配的世家子。刚赶到兰亭苑外的三个人,二公主当即眼神大亮,这会儿哪还记得什么“甘霖先生”,一个个看过去,全是或疏朗或俊雅的好儿郎,眼花缭乱,挑不过来。凌靖初则与解斓的目光撞在一处,后者扬起个灿烂笑脸,她微一抬下巴,算是与之打过招呼。反倒是戚横元神情最为复杂。他那日在南源巷挨了一刀失血过多,晕晕乎乎之际,只见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人从天而降,刀势凌厉仿如杀神。戚横元早就听人说过,即将迎娶长公主的那位季大人,便常以这样一副面具示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