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荷虽畏惧张顺志,却是和张清漪一同长大,见小姐红眼垂泪心下自然不是滋味,她生性单纯,只为难妥协道:“小姐你且去吧,可要快些回来,这院子外有人巡视的。”张清漪擦擦泪点头,起身出去了。屋外的莲叶碧绿硕大,张清漪只看了一眼便向院落中一个死角走去,她警惕地来回看向屋内和院外,确定无人盯着她才对着隔墙轻声道:“哥哥,你回来了?”墙对面传来摩挲声,张清英飞身翻越隔墙轻巧地落在地上,他脸色落入一片晦暗,垂眸看着张清漪道:“祖父因何而故。”眼前的人从小小的女孩变成清丽的少女,眉宇间天真不复,反而频频添愁,张清英心中一酸,放软语气低声道:“清漪,哥哥回来了。”六年了,他回来了。“哥哥,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张清漪咬唇压下呜咽声,她眼中清泪流下,趴在张清英怀里低声抽泣。她已敛去少时稚嫩,不应该再同幼时般总在哥哥怀里撒娇黏腻,母亲郁怜玉哀思过重,愉贵妃去世后七年一直郁郁寡欢,最终病逝榻前,那时她才四岁。哥哥也在六年前一去不回,那一年她十一岁,扒着栏杆问初荷,哥哥何时回来。“小姐,等到天不下雨了,少爷就回来了。”她在亭子里看外面的细雨,心想哥哥很快就会回来。可是没有,连日的雨像是没有尽头,张清漪红着眼眶在亭子里擦眼泪,她抬头问初荷:“雨什么时候会停下呢?”快了,初荷总是这样说。于是张清漪在亭子里望了一个月的雨。每日雨落,她就泪水涟涟,旁人问她只摇头,小声道:“又下雨了。”哥哥今日不会回来了。后来雨停了又下雪,她问初荷,哥哥为何还不回来。初荷说,雪停了少爷就会回来了。张清漪不再哭,只是乖乖地点点头,抱着手炉往屋子里走去。她已经知道,就算雪停了,哥哥也不会回来。“……对不起,”张清英抱紧她,哑着嗓子一直道,“对不起。”他一直不信母亲突然病故,固执地想找机会要给自己和妹妹一个交代。八年前他决心要离开,黑云之下,他颤抖着手挖出母亲的棺材,取出里面的骸骨。蒸煮人骨,留下的水让银针变黑。结果同他想的一样。他拿着发黑的银针要疯了,身后猛不丁传来脚步声,几个家丁将他压住,父亲冷眼从身后走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不义不孝。”父亲卸了他大理寺的寺丞之职,让他在家反省。他撑着理智守着睡梦里偶尔还止不住眼泪的妹妹,终于在快要崩溃前逃离了家。天大地大,他不知道去哪。他在京城漂荡多日,幼时好友柘霜寄信一封,说知道了母亲的死因。他丢下所有颓废赴约,迎接他的却是父亲布下的天罗地网。“我为张家有你这样丢人的混账东西感到耻辱,”张顺志看着他淡淡道,“若是不想去大理寺,不走正轨好好做官,我也不许你在这大街上丢人。”他看着父亲没有说话,柘霜从他身侧经过,将他从地上拉起后拍拍他身上的灰。“河晏,”柘霜垂下眼轻声道,“我想活下去。”柘霜被升为监正的师兄针对囚禁数年,也快要疯了。张家抛来橄榄枝,只要他肯让张清英露面,便送他出京保他安全。这缕光杂着灰,却让死寂的心活了。虽然抱歉。年少相伴,终究没能于各自风华鼎盛时相见。“不怪你。”张清英回他。“回去吧,再见。”柘霜拍拍张清英的脸,趁张顺志没注意的时候,在张清英衣领中放进一卷细小的纸条。被关押在了自己的房间中,张清英独自一人时抽出纸条。钦天监,煞命谕杀。这条的背面又写着,郁家势大,杀之夺权夺位。怪不得昔日辉煌一时的郁家,如今已逐步退出京城的权贵圈。他面无表情将纸条撕碎,直接将门破开踏进了父亲的书房。张顺志看着他,像是挑剔又嫌弃地看着一件瑕疵品。“我要走。”“可以,”没有自己的旨意张清英根本出不了城,张顺志也不想与他的倔脾气斗,只道,“你自认不凡,厌弃世家,若是去那底下走一遭,还会坚持那愚蠢幼稚的想法吗?”张清英垂着头没有说话。张顺志冷笑一声:“那你去吧,去泥里滚一遭,看看你能坚持几时。”屋子里传来初荷的叫喊,张清漪惊得一颤,她泪眼朦胧推开张清英道:“哥哥,你快走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