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他好像并没有多不好受。甚至和徐景祎出来的这个下午,他全然没产生过联系不上家乡的忧愁和焦虑。 所以面对徐景祎的道歉,他有些惶然…… 祝七觑着徐景祎的脸色,苦恼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表现得更像个走失鼠口一点? “不吃了?”徐景祎以为他还沉浸在被自己的话勾起的愁绪中,有意转开话题,“要融了。” 祝七还在思考,含混地应了声,舀了口冰淇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而这种尴尬,徐景祎认为是自己造成的,沉默地喝了两口水。 接连上齐的餐品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祝七发现好几道菜都是他刚刚感兴趣却没有点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看向徐景祎,后者面色如常,还把那几道菜往他这边推了推。 “谢谢你。”祝七说。 道谢似乎也是这只仓鼠的口头禅。 “不用。吃吧。” 祝七对他的细心友善有些感动,但边感动又边想,身上的债务还是变重了。 他点的是一份茄汁肉酱意面,浓郁的番茄味与肉香交织在一起,酸甜可口,再喝上一口咸鲜香浓的奶油蘑菇汤,刚经历过冰淇淋洗礼的胃顿时暖起来。 少年头上还戴着帽子,帽檐遮去大半灯光,有时卡看不清表情,可还是能感觉到他吃得很开心。 徐景祎仿佛能透过帽子看见他那对竖起的鼠耳朵。 “喜欢吃这个?”他想起昨晚小仓鼠嘴馋央求自己的模样。 祝七点点头,脱口道:“这跟我们那儿的山麦面好像。” “你们那儿?” “嗯,在我们那儿——” 比划到一半,祝七忽然反应过来,倏地止住话头,眨眨眼缓缓放下胳膊。 徐景祎很自然地继续问:“在你们那儿怎么了?” “……没什么。”祝七埋头喝汤。 徐景祎却没有让这个话题轻飘飘过去的意思:“说起来我忘了问,你不记得自己是在哪儿和家人走散的,但总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吧?告诉我地址,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你送不了。 祝七又喝了两口汤,不敢看他:“不记得……” 徐景祎安静了几秒。 祝七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赶紧再喝几口汤…… “十八岁,”男人缓声开口,“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 把别人说得好像个笨蛋。 祝七热着脸想反驳,却又想着六哥“多说多错”的扯谎理论,只能缄口当个笨蛋。 徐景祎还在问:“住在山里?” 祝七硬着头皮点头。 “什么山?” “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打死也不知道。 徐景祎对着他越来越低的头顶看了片刻,终于放弃刨根问底,敲敲桌提醒:“帽子要掉进盘子里了。” 祝七默默直起腰背,头却还低着。 吃完饭,徐景祎问他还想去做什么,没有的话,就回酒店了。 祝七当然还没玩够,但他担心再玩下去,身上的债会越背越多,便摇摇头说没有,但是:“我们回去的时候,还能再坐敞篷公交吗?” “……可以。” 然而遗憾的是,返回的上车点正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将车厢挤得水泄不通。别说上二楼了,连楼梯都站满了人。 下车的人在挪行中险些挤掉祝七的帽子,他松开扶手匆匆按住,却被人流带着踉跄了一下。 徐景祎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 “谢谢。”祝七又道谢。 “抓着我。”徐景祎说。 少年两只手乖乖地握住他的手臂,车内拥挤,他整个身躯都贴了过来。像只寻求庇佑的鹌鹑。 徐景祎想起祝七还是仓鼠时,每次被自己端在手里,都要抱住手指蹭两下。 还没到一天的时间,他竟然对撸不到鼠饼有些不习惯了。 “下一站下车,走回去,可以么?”徐景祎低声提议。 祝七被挤得难受,闻言忙不迭点头:“好!” 下车的一瞬间,空气都变得清新了,祝七大吸一口,肉眼可见的轻快起来。 饶是徐景祎也短促地吐了口气。 从他们下车的站走回去,路程不算远,十分钟左右。 走了一会儿,祝七发现路边整齐地停放着一排自行车,颜色分块也很统一,有蓝的有黄的有橘的。 他扯扯徐景祎的袖子,好奇地指指:“为什么这么多一样的自行车呀?” “共享单车,”徐景祎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你们那儿没有?” 祝七摇头,随即跃跃欲试:“这个怎么骑?” 三分钟后,两人各自蹬着一辆共享自行车再次上路。 徐景祎会骑自行车,但从未正眼看过路边的共享单车。这实在是很新奇的体验。 “徐景祎……”祝七有一阵子没骑过自行车了,一扭头说话,车头也跟着歪了歪。 徐景祎本来落后他半个车身,见状往前踩了一圈,稳稳扶住他晃动的车头:“专心点,看路。” “噢。” “叫我做什么。” “你骑我前面吧,”祝七说,“我不认路。” 看着祝七兴致勃勃的模样,徐景祎忽然觉得这种新奇的体验也不是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