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子跟着他们一起上楼。 楼道不算宽敞,邢彭杰走在偏前面些的位置,一直向后侧着头在找话题聊。 夸许沐子厉害,烘干机键也能拿来弹奏。 其实不稀奇,许沐子很多同学都会。 就像把钢琴同时几个音按下去的和弦,很多人只能听到“duang”的一声,许沐子他们听完可以分辨出按了哪几个音。 校园里的鸟叫声是降ti,马路上汽车鸣笛声是五级和弦l和si、电梯抵达提示声是和fa 鸡窝头小哥说:“这个我知道,电视上看过叫什么来着,唉,想不起来了。” “绝对音感。” “对对对,就是这个!” 邢彭杰是理科男,很羡慕艺术生这种信手拈来的小技巧:“那你们班男生,会不会经常拿这个撩妹?” “好像不会,同班的女同学也都很厉害。” 包括许沐子在内,同学们都是在自己圈子里玩一玩,大家都会,也不稀罕,拿出去显摆就有点太嘚瑟了。 但 许沐子忽然想到,自己是嘚瑟过的,她给邓昀展示过。 当然是在喝多的时候。 一杯甜味低度鸡尾酒、一口加冰威士忌,酒精令人兴奋,也令人莫名其妙。 事后许沐子怎么复盘都想不到,自己为什么要在酒吧乐队表演即兴小节目的时候,主动上台去和人家pk。 丢人透了。 那个时候,主唱站在台上说,时间太晚,乐队差不多要回去休息了。但如果有哪位客人能表演些小节目,他们可能会愿意留下来多演唱几曲。 许沐子举手了。 她练古典钢琴曲,听过的流行歌曲目有限。她坐在电子琴旁,发起挑战,自信地说,只要吉他手弹一段什么,她也能跟着弹出一样的。 她用这样的小展示,赢来两首歌。 从小舞台上跳下来时,周围好多人欢呼着,吹着口哨还给她鼓掌。 酒精泡掉了所有矜持、局促、紧张,她迎着邓昀噙着笑的注视,一路和陌生人击掌,然后回到他身边。 许沐子脸特别红,邓昀用食指指背探了下她额头温度,问她要不要回去。 她举起两根手指比了个“耶”:“我才刚赢来两首歌,听完再走。” “许沐子。” “嗯?” “你喝醉了。” “你才喝醉了。” 邓昀还想说什么,但台上歌手已经在说,“这两首歌,献给刚才那位厉害的小姐” 许沐子特高兴,为了听清歌手的话,抬手捂住了邓昀的嘴。 软的,温热的。 呼吸落在她掌心里。 邓昀抬了下眉,看她,许沐子眨眨眼睛,把手收回来。 她真觉得自己完全没醉来着,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总想说话。 刚捂完人家的嘴,自己又忍不住凑过去小声和他说悄悄话:“邓昀,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们怎么回去?” “叫代驾。” 许沐子按住他去拿手机的手,使劲摇头,没玩够,在两首歌后,意犹未尽地拉着邓昀出去压马路。 外面飘着雪,她还是帽子、围巾、手套穿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大概在路上唱过几句刚学来的流行歌曲,还跑着追过几片雪花,身形摇摇晃晃:“邓昀,下雪啦。” 邓昀腿长,两步、三步就给追上了,把人拉回身边,扶稳。 许沐子仍然不老实,蹦着跳着,企图往空旷的马路上冲,像个弹力球成精了。 几分钟后,乐极生悲,她开始难受。 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 许沐子在凌晨五点钟的朦胧天色里,紧紧抓住邓昀的手臂:“我呼吸不到氧气了。” 那天是邓昀叫了出租车,送许沐子到附近最近的医院急诊。 下车时她已经难受得走不了路,是被他背着进医院的。 检查做了一圈,拿到结果,医生说是呼吸性碱中毒。 至于病因,情绪激动引起的 怎么想都觉得很丢脸! 邢彭杰和鸡窝头小哥推开放映室门前,许沐子突然皱眉,抬手拍拍额头,深觉往事不堪回首。 放映室里热热闹闹—— 这个小酌局很有意思,天气冷,客栈里大半住客都没有准备足够厚的衣服。他们穿着客栈的浴袍聚集在一起,像个浴袍派对。 来小酌的人年纪都差不多。 有邢彭杰和想看日出的小情侣这种,还在读大学的;也有鸡窝头小哥和许沐子这种,大学刚刚毕业的。 大家都不太熟,随便逮个话题,天南地北地瞎聊着。 屋子里很多人都比许沐子好聊天,邢彭杰也没一直守着她,喝开了就跑去和别人玩逛三园和划拳,吵得震天响。 投影仪放了电影,喜剧。 不太擅长酒桌游戏的人都在沙发上边聊边看,偶尔爆发出一阵笑声。 山下小店送来的啤酒是当地品牌,许沐子听都没听过。 有过初次醉酒的尴尬经历,她很少碰酒,喝也只喝一点点。 今天依然没多喝。 但这个当地绿瓶子啤酒,感觉比以前喝过的啤酒酒劲要大。喝到第四杯的时候,许沐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喝多了。 有这个意识的原因是: 她本来安静地在看电影的,连笑容都是小时候拍海报照片摄影师亲自教会的“露八齿”标准,却突然有想插话的冲动。 旁边人吐槽男朋友不懂浪漫,她这个单身的人都差点接两句。 第四杯啤酒她只喝了两口,不想当众出糗,和邢彭杰他们打过招呼,先离开了。 走廊很安静,许沐子扶着墙、扶着窗台、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挪着。 楼下有人上来,她站定在楼梯上,反应慢半拍地盯着看。 是邓昀。 他站在离她十几阶楼梯的距离,看她几秒:“喝多了?” 许沐子答非所问:“你也来喝酒吗?” “不是。” “那你上楼干什么?” “不知道。” “你好奇怪,自己要干什么怎么会不知道?” 邓昀有些无奈:“没想好。” 他这样说着,人也往楼上走着。 许沐子也在走,只是走得很慢,侧着身,两只手都扶在扶手上,像螃蟹那样挪着步子下了一阶楼梯。 她正努力保持着身体平衡,恍惚间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突然就生气了,指着他:“邓昀,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说完,身形不稳地晃了晃。 这个酒好烦。 才三杯而已,抬手指个人都要站不稳了? 许沐子一只脚踩在楼梯边沿,总像要踩空摔下去。 邓昀神色复杂,在路过许沐子身旁时,忽然伸长手臂把她带进怀里:“不是,我是来接你的。” 09:00-a (1) 醉酒的许沐子还算好说话。 一听说邓昀是来接自己的,马上放开楼梯侧的扶手,改去攀附他这个更可靠的借力点。 在邓昀抱稳许沐子的刹那,她也放心地张开双臂躲进他怀里。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许沐子却醉意朦胧地催促:“不是来接我的么,怎么还不走?” 邓昀把许沐子抱到二楼,问房卡在哪里。 太醉、太困,怀里的人已经睁不开眼,迷糊地嘀咕着:“房卡口袋里吧。” 许沐子的碎花连衣裙外面穿着客栈的厚浴袍,邓昀把手探进她的浴袍口袋,摸到手机和房卡 卡片贴近感应门锁,“嘀”。 房门打开,邓昀空出一只手推开门,抱许沐子进去。 客栈里除去经常通风的公共区域,会摆放些小菠萝、百合这类味道特殊的水养植物外,每个房间的空气清新产品是统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