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边带着一种干净的气息。跟她不一样。对视的片刻里,七里夏树她突兀地想到的却是,一个小时前的食堂。黑发的少年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拉开了她旁边的椅子。他明明听到了她在说他的坏话,却还是对她微笑着。“如果你非要用什么称呼来叫我的话——”“像他们一样叫我怪物就行,听习惯了还挺好听的。”她恶劣地把自己的所有坏心眼摆到他面前,想看到他难堪,想看到他知难而退,想看到他的脸上露出跟其他人一样嫌恶的表情,想让他少管自己的闲事。可是那时候夏油杰是怎么回答的。他仍然淡淡微笑着,说,“但是你的名字是夏树。”他的声音低而温和,像他注视着她时轻笑着的眼睛,风一样掠过天际,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只有最简单的、最纯粹的温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的名字。——怪物。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在什么时候?在被送进福利院之前,七里夏树原本也是在父母的保护和亲昵下长大的孩子。爸爸是普通的职员,妈妈是一名老师,工作不算多么忙,每天都有固定的时间陪她。玩具,绘本,睡前故事,家长会,游乐园。普通的幸福家庭的孩子拥有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少。人对于五六岁之前的记忆并不能记得太多,七里夏树也一样,其实她对幼年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只大约记得,美好的童年戛然而止时,那是一个蝉鸣沸腾的盛夏。为了庆祝她的生日,妈妈在厨房给她做她喜欢吃的草莓蛋糕,爸爸据说推了出差,扣了一点薪资,但是为了能早点到家陪她过生日,很快就会到家。七里夏树在院子里等爸爸回家。她望着头顶的树发呆。久久的,那些在风中摇曳的树叶像是有了生命,她尝试着伸出手,叶子似乎能够听得懂她的想法,落到了她的手上。她觉得很新奇。她让叶子跳舞,叶子就真的可以跳舞,成排的叶子任由她指挥。七里夏树兴高采烈地跑回厨房,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妈妈。妈妈刚刚烤好蛋糕,从烤箱里拿出来。漂亮的草莓凝着奶油,甜美而温柔。妈妈听到她说的话,以为她在开玩笑,“夏树,你在说什么呢,树叶怎么会自己动,是风吹的吧?”“没有,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她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的发现分享给妈妈,但是不管怎么说,妈妈都不相信。这时候,她看着厨房里的桌椅和菜刀,出现了刚才可以指挥树叶的那种感觉。她连忙控制着菜刀动了起来,飘到了空中,“妈妈你看——我真的可以让他们自己动起来。你看,我让它向左,它就向左,我让它向右,它就……”“妈妈?”“妈妈……你为什么不说话?”“妈妈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怪物。草莓蛋糕摔落。奶油糊在了地板上,鲜红的草莓如同流淌的鲜血,混着雪白的奶油,凝成了一团丑陋的泥浆。走廊在这时出现脚步声,很轻,却沉稳。是夏油杰。他从楼梯走了上来,走到她的身边,像她一样靠在栏杆上望着外面的枝桠。微微侧头问她:“怎么在这里?”七里夏树扬起个灿烂的笑,转头看向他:“中午好啊。“——夏油,哥、哥。”她刻意咬着甜腻的音节,故意触犯着夏油杰在午饭时才纠正过的称呼。他垂眸,柔和的眉眼间有些无奈的笑意,淡淡的问:“是天气太热了睡不着吗?”“不是啊。”七里夏树笑得灿灿烂烂,“我不是睡不着,我就是不想睡。”把违反作息规定说得格外自然,冲他笑得龇牙咧嘴,“夏油哥哥,这可怎么办,我这样是不是不够听话呀,你会揭发我吗?”“是么。”“……”他的不咸不淡,让她忽然生出一丝烦躁。然而下一秒,夏油杰转过头来看向她,笑得很淡,“但是我睡不着。”七里夏树摸不准他想说什么,“所以呢?”“所以,现在我们两个都违反了规定的作息,我不会揭发你。”“……”这个人怎么一直不按常理出牌。七里夏树有种莫名的烦躁感,她收起没脸没皮的笑,半晌后,轻笑一声,“别说得好像我很怕你揭发。”夏油杰没说话,垂着眼睫,目光似乎落在院子里的树桠上。但是他的安静让她更觉得烦躁。她继续说:“大不了就是被赶出去,换个福利院,总之——我父母双亡,孤儿一个,又没到成年,总不可能让我露宿街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