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留梁冰站在空荡荡的走廊,凄凄惨惨:“嗻。” 尹春晓的睡眠质量扎实如铁板一块,完全没发现程音去而复返。 程音站在镜前,只一眼,耳根便烧着了。 亏她刚才试图在梁冰面前扮演正经人,就算睡衣扣得再紧实又有什么用…… 单看脸,就是刚跟人鬼混过的,何况从耳根到脖子,那斑斑点点绵延的痕迹,简直欲盖弥彰。 这人不笑时冷淡,笑起来温雅,其实都是假面罢了——内里就是个属狼的,她今晚算领教了个彻底。 程音从冰箱取了冰袋,敷完眼睛敷嘴唇,耳根也需要降个温,好半天才消去了肿痛。 但心里那股刺挠…… 她闹心地用枕头捂住头——先睡吧,明天怎么样明天再说。 那些全麻手术出现谵妄的人,清醒之后什么都记不得,希望季辞亦是如此。 因为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如何调整与他之间的亲疏关系了。 这样下去,也许真得辞职了事,程音满脑子纷纷扰扰,总觉得睡衣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犀冷的消毒水味,如同夜色中的浮现的花朵,但这一次花开得灼灼热烈,不再是缥缈的冷白色。 孟老 次日, 程音将“躲”字诀运用到了炉火纯青。 她是总经办,熟知所有人的行程,想要特意避开某人那是易如反掌。 她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在季辞出现的前一秒, 踩着点消失在现场, 并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任何来自梁冰的召唤。 据她暗中观察, 季辞的状况一切良好,不偏不倚地恢复了正常,想是没记住前一晚偶发的荒唐。 微信也在继续互发,他正常地跟她聊工作,一点看不出异样来。 这让她的心绪宁定了不少。 “你撒谎。”熊医生开出了诊断。 “您请说。”程音对需要花钱才能说上话的医生,总是充满了敬意。 “你目前心里有喜悦、悲伤、嫉妒、愤懑, 情绪很复杂。因为不想承认,所以对自己撒谎。” “你们心理医生,讲话都这么直接吗?” “知道问题在哪里,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那我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之前我们讨论过,一旦得偿所愿, 执念可以顺势解除。但看你的状态,还是别偿愿为好,可能陷得更深,休克疗法不适合你。” “那就只好逃走了。”程音喃喃。 “离开过敏原是一种脱敏方法, 小剂量暴露直至习惯是另一种方法。找到适合你的方法就行,重点是学着自洽。” “在洽了在洽了。本来我以为他生性冷淡,昨晚发现, 原来面对喜欢的人, 他是那么热情急切……所以,他只是不喜欢我。” “觉得痛苦吗?” “当然了, 不过再大的痛苦,都有被消化掉的一天。今天我看到鬼长什么样子,明天应该就能学会不怕鬼了吧。” “你悟了。” 悟了的程音,在第三天选择彻底脱离。 她寻了个由头跑去了柳世在萧山新开的实验室,躲掉了送机等一应事宜。 公务行程基本顺利完成,程音此行获得了众口一致的称赞,王云曦对这个新人的表现给出了满分评价。 后勤组予以保留,这是她亲口对程音做出的承诺。 该消息让姜晓茹当场摔了一个高脚杯。 程音不想挡谁的道,但她在此时此刻已经明白,这就是职场,只要身在局中,必然要与一些人结盟,与另一些人结仇。 她是棋子,也是棋手,好消息是这盘棋下得究竟如何,她并非完全没有选择。 金秋时节,程音蹲在实验室外,像老农蹲在田间地头。 来一线学习参观这个由头,是王云曦帮她找的,美其名曰“管培生的田野调查”——毕竟行政事业部的业务宽泛,譬如公关组和采购组,不了解基层事务也干不了。 但她其实领了别的任务。 她过来找一个特定的人。 “孟世学?这是什么人?” “公司的创始人。柳世二字,‘柳’来自于柳董,‘世’来自于孟老。” “为什么不是孟董?他不是公司董事?” “辞了,目前闲云野鹤,常在基层晃荡,但手里又握着股权,实际举足轻重。” “我需要找他老人家做什么?” “先搭上话。不太好搭,你去试试,你长得讨喜,人也机灵。” 王云曦说了半天,只给出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模糊指令。 “能聊上最好,哪怕对你个人也有帮助,老人家懂技术、懂运营……” “但我要怎么自我介绍……”程音其实想问,我何德何能。 王云曦迟疑片刻:“你就说,我让你来的,来问问关于后勤团队的建设。” 老板的指令不管多难以理解,下属都只能遵旨办事。 问题是,王云曦料得没错——孟世学是个怪脾气,程音别说搭上话,连实验室的门都没能进得了。 她刚说了个开场白,提及王云曦的名字,老头就来了个川剧变脸,将她直接赶出了门。 晴天光照炽烈,程音站累了便蹲下,迎着灿烂秋阳,晒得脸颊红粉扑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