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以后他母亲回了。寒暄几句进屋,他正打算去厨房,却惊奇看到桌上摆了一桌子菜,厨房内却已经没了人影。“小瓷?”他喊了一声,满屋子也找她不见。正疑惑不解着,母亲看他一眼,“怎么了,喊谁呢?”“刚才在这里的一个姑娘。这一桌子菜也是她做的。”母亲眼睛一转,“什么姑娘?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耽误人家。我找到大夫了,明儿来给你看。”“不,母亲。”顾清在桌前坐下,“不用看大夫了。我……才见了那姑娘一面,现在好像没哪里不舒服了。”小瓷每隔七天晚上会出现在顾清家的庭院里,他渐渐也知道了,便守着时间在庭院里等她。她有时是坐在墙外的花枝上,有时倚在井边,有时又躺在花丛里。他过来的时候她会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手里把玩着他的箫,就是不还给他。两人说一些话,小瓷的话总是天一句地一句,常把顾清逗得直笑。他便忍不住会和她说起青花瓷的事情。“我曾经有一件很珍爱的瓷器,可现在不翼而飞了。”“哦?”她佯装疑惑,“那是为什么呢?”“可能它不喜欢我了吧。”顾清叹了口气。“怎么会!”小瓷撅起嘴,“你说她不喜欢你,她知道了才会不高兴。”顾清疑惑地看着她,“是吗?”“她会回来找你的。”“回来找我?”开什么玩笑呢,一个瓷器长脚了,会自己跑,还会自己回来找他?“嗯!”小瓷却十分笃定地点点头。顾清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姑娘向来说话稀奇古怪,这话大概也就随便听听了。小瓷心想,现在她只是初成人形,尚不稳定。还需再修炼七七四十九天,她便可以无挂碍地和他在一起了。到了第四十五天的时候,她忍不住和他说,“还有四天。”“什么?什么四天?”两个人坐在屋顶上说话。顾清看着她温柔美丽的样子,心好像也随着她飞了。一想到今夜之后又将分别六天就觉得难受。“算了,先不告诉你了。”小瓷眨巴着大眼睛,带露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到时候给你个惊喜。”“惊喜?”“诶,我还要问你个事儿。”“怎么?”“你尚未订婚吧?”“没有啊。”“那就好。”“啊?”“等我嫁给你。”她笑着说完这句,倏地一下跃下屋顶,顾清忙跟着下去,她却又不见了。地上却落了一个白色的香囊,绣得很好看。这是她无意落下的,还是有意落下的?他拾起香囊。四天、四天……?她说让他等四天,意思是四天后她会嫁给他吗?然而四天之后,却没能如期等到她。第四天半夜下起了雨。他撑了把伞等在庭院里,暗夜的雨幕将墙外的海棠花树劈倒了,轰隆一声惊到了他。他连忙丢下伞,翻了墙过去,只见一树海棠倒地,娇艳的花朵已然萎顿成泥。雨水冲刷下来,花瓣没入泥污,随水流走……心猛地揪了起来,他无法告诉自己这些花和他毫无关系。每个第七天的晚上,小瓷有时就轻盈地坐在墙上,倚着这海棠花等他。今夜没有月光,海棠为暴雨所毁,小瓷也不来了。仰头只有密布的阴云倾盆的大雨。他弯下身,将那些还尚未被玷污的海棠花拾起来,又折了几枝尚未被摧折的花往屋里去。这点努力太微不足道了。忙了大半天,只救下两三枝花。天将亮的时候雨还没有停,小瓷也没有来。顾清又病了。他等的姑娘没有再来过。离奇的是,他母亲出去问,镇上除了顾清无一人见过这么一个姑娘。然而更离奇的是某天窗台上出现了他的箫,旁边还附着一张纸条——箫还给你,我不会再来了,你不要找我。“小瓷!”他看到字条,不顾一切地下床冲出屋去。外边蒙蒙烟雨细软如丝,眼前却空无一人。他在雨中大喊了数遍她的名字,直到喉头沙哑。那姑娘就躲在树后,听着他一遍遍喊着自己,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落在地上变成了琼珠碎玉。一年后,顾清病入膏肓。他打算在离世前最后去街上看一看。那天正是元宵节。有位大官途经此地,街上的老百姓纷纷退让到两边,跪下行礼。他也如行尸走肉似的跪下了,却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马车内帘子被风吹起,他惊奇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时过境迁,那张脸虽仍然美丽,却没了原来的鲜活水灵。她穿着新年的红色锦衣,化着浓妆,就像一个毫无生机的提线木偶、一个美丽却无生命的花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