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一具脖颈间环着绳索的尸体仰躺在柜子上,身上满是潮湿雨水。 “这、这不就…是……”半响,哆哆嗦嗦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 手机后方手电的白光还照在尸体惨白的脸上。 一阵黏滑的声音响起,它的面容像是遇热的胶泥一样融化,凸起的眼球‘流动’到嘴唇旁边。 忽得上翻,无神的眸子锁定两人。 看不见的世界里,女孩腕上好友送的手链发出微弱的、守卫般的萤光。 ——松田伊夏看向来者。 他姿态闲散而慵懒,甚至没有做出迎战姿势。 但是心跳在不知不觉间加速,从头顶上方碾下的不加掩饰的恶意,变成身体本能浮现的危机感,带动全身的血液都开始躁动。 异色的眼眸里浮上一层兴味,他看着对方,没有打断的意思。 “你看得见自己的灵魂?哦对,你们人类什么都看不见呢。” 蓝发咒灵脸上浮现出孩童般天真的神态,凝眸的模样仿佛在打量一件艺术品。 “真有意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灵魂。” 从窗沿上站起,真人一步步走向他。 “它是碎的,一片片重新黏起来,这才勉强维持住人形。” “真扭曲。” 它笑起来,瞬息间移动至少年身后,俯身,用一种叹息般的语调询问:“做人类有那么痛苦?” “你知道,生命并没有价值或者重量,一切都没有意义,所以做什么都无妨,为什么不抛弃这些痛苦,去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一切?” 真人在他耳畔低低笑着,声音同呓语般温柔。 “我会很温柔地帮助你的,怎么样,想试试随心所欲的感觉?” 少年扬起眉毛。 他语调慵懒地拖着长音:“很有意思的提议,但是我拒绝——” “无聊。”蓝发咒灵表情瞬变。 但他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在刚才大片的铺垫之中接近了对方身后。 这个咒术师根本没有躲避,甚至放任自己靠近他的身体。 毫无警惕心到了愚蠢的地步。 咒力也过于薄弱,恐怕没什么研究的价值。 只有灵魂过于特殊。 阴冷遽然笼罩原本故作温柔的表情,在话音落下的那刻它便伸手捏住了咒术师的后颈: “……[无为转变]。” 笑容阴毒。 松田伊夏只是抬眸,向前方看去。 黑卷发的男人浮现在门口,黑青的双眸里笼着一层不悦,压低声音轻斥:“别玩了。” 少年这才满意地笑起来,冲对方做出口型:‘好~’ ……虽然他逗咒灵玩非要等对方捏着自己脖子在死亡边界冲刺的行为很过分,但是应声的样子真的很乖。 松田阵平动作一顿,一股来源明确的火气立刻从心头窜起。 他正欲抹黑同期,警告对方别和“不三不四”的人往来,就看见少年双眸又失去焦距,不再准确地锁定在自己身上。 松田阵平:“……啧。” 怎么就消失这么快。 一切太过顺利,像是之前无数次杀死人类一样顺利。 但是一种诡谲的预感却从黑暗中爬上脚腕,像是死神垂下的袍角。 真人脸上的笑容僵住。 ……怎么回事? 少年匀称的身躯在他的能力下,没有发生半分改变。 蓝发咒灵沉下面色。 它刚才没有完全说谎,也不算在胡扯。这个来路不明的咒术师的灵魂的确全数展示面前。 银白色的,却像是打碎的玻璃,一片片勉强被拼凑在一起,合成原本的形状。 深色的裂纹遍布四周,甚至有不少已经无法严丝合缝补足的裂隙,看着只要动动手指一推,就会四散而去,摔成一地粉末。 也只需要触碰,就能在它掌中扭曲成各种形状。 但是…为什么? 外面套的那层坚硬的咒力所化作的壳,将四分五裂的灵魂层层裹挟。明明破碎支离,却比任何人的还要坚固。 手腕一紧。少年伸出手,攥住了它搭在后颈上的手臂。 松田伊夏转头。 黑卷发随动作自肩头扫落,他弯起眼睛,异色的双眸在黑暗中闪烁出点点火光。 带着十足的恶劣和玩味。 “别乱摸别人脖子,我再开放也没有和咒灵调情的兴趣。” 那只殷红的眼眸像是无底的血池,盛满了尸骸残肢。 血腥味扑面而来。 五指收紧。 真人忽觉眼前一黑。 黑红色的、冗杂而磅礴的咒力从他刚才认定实力较弱的咒术师身上,甚至因为位置过近将他笼至其中。 它睁大眼睛,手臂顷刻被扭断。 下一秒,身体自空中飞出,砸向墙面。 “我觉得我们味道不一样。”松田伊夏弯着眼睛看他,“你是腐烂的老鼠的味道,我可不是。” 冷汗自额角划过,真人连表情都维持不住。 这个咒术师简直…强的离谱。 “……伊夏?”敲门声传来。 屋内的动静在暴风雨阻隔下并不真切。 蓝发咒灵瞥见少年神色微变,冷光自眼眸中一闪而过,腿瞬时变成鹿足模样,朝着门口袭去。 安室透听见了震耳沉闷的撞击声。 和屋外的雷合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来自天空还是室内。 他提高声音:“…你在里面干什么?” 屋内传来少年懒洋洋的回应:“我在打老鼠。” 他攥着蓝色头发的手用力向下,将‘老鼠’的头砸向地面。 安室透:“?” 他在抛尸现场打老鼠? 墙壁轰然倒塌。 流窜的风将金发男人手上照明用的烛火吹灭, 黑暗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 他伫立于原地。 视线受阻时,唯有依赖于其他感官。 耳畔是淅沥雨声,暴风雨给万物笼上一层伪装的幕布, 掩盖了无数细微的响动。 安室透屏住呼吸,将所有干扰项去除, 终于抽丝剥茧,捕捉到连绵不绝的翛翛响动。 像是什么昆虫或鸟类振翅的声音。 自墙壁飞窜向上, 穿过破开巨口的走廊。 身体自发紧绷,常年训练出的本能让他敏锐捕捉到空气中那刺鼻而浓烈的危险因子, 大脑皮层电光窜动, 血液速流让心脏随之加快跳动。 将身体调动至最佳的应战状态。 在尸体被发现后试图趁黑封口的凶手,亦或者暴风雨夜流窜至此的逃犯? 理智给了他唯二两个合理的选项, 潜意识却将其全部否认。 这股环绕不去的危险气息太过灼烈, 不会出现在以上任何一个人身上。 那是满腔用鲜血堆积而起的恶意。 有脚步从后方靠近。 金发男人下意识停顿, 又随即卸下部分防备。 他知道来者是谁。 ——满室砖瓦倒塌的尘灰和雨腥味之中, 一缕冷冽的木香同刀刃挑开薄纱, 沉寂地将他环绕。 安室透向后伸手,同前不久在黑暗中一样,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唯一的不同只是这一次, 他是主动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