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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绥绥美,孩儿定有粉团成的脸颊,粉挼成的四肢。想得入神,裴焱会视灯自语:有狐绥绥,尤姝美,肚里膏儿亦姝美。自语讫,随手拿起一本古籍翻阅,心念:诞女则取“姝”字,诞男则取“御”字。不论是裴姝还是裴御,只要是他的孩子,裴焱都会加倍疼爱。而胡绥绥知自己有珠后,夜夜手托粉腮,望月许愿,求在天上的狐仙奶奶赐她一对好儿女,凑成一个“好”字。怀珠第四个月时,胎儿六腑顺成,可知胎是男是女,朱子林半月来诊视一回,第三次来的时候,他问:“府君欲知男女否?”裴焱的嘴边,漾出淡淡一抹笑容:“男或女,于我来说,都一样。”都不妨碍他当父亲。“那便是不欲知了。”朱子林亦笑回,仔细把了脉,道,“夫人有大福,胎儿很乖。”不管是怀珠三个月还是怀珠八个月,胎儿都不曾扰母体,连撞动不安都少有,胎儿乖得让人不解。不盗母阴之胎,百年难遇一回。胎儿乖,但胡绥绥的脾气却在渐长,一日坏过一日了。裴焱没打开过胡绥绥收集的蛋的盒子。一日好奇心发作,打开来一看,那蛋壳上有的用黑墨写了数字,数字无序,而有的蛋没有写任何东西,裴焱研究了半日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他拿着几盒蛋,备细问胡绥绥。胡绥绥正在哪儿卷珠帘,卷到后头珠帘打绺难解,解不开,气得用嘴咬下一条珠帘解闷气。将近分娩之期,还有两个月就要分娩,胡绥绥又期待又烦躁,烦躁是因肚子大,什么事情也不能做。孕者的脾气总是来得快,也消得快。见蛋,她手扶腰肢,慢移孕体,步上一武,护犊子似的把蛋接过,拿起两颗写着“一”的蛋,说:“这是裴裴离开第一日时母鸡妹妹下的蛋。”之后接连拿起一颗写着“四”的蛋,两颗写着“六”的蛋,说:“这是裴裴离开第四日母鸡妹妹下的蛋,这是裴裴离开第六日下的蛋……你一声不吭离开,绥绥不知你何时回来,连点盼头也没有。”胡绥绥把蛋一颗颗地认真看了一回,确认无一颗蛋破损,一并包起来,重新藏到金盒子里。金盒子装的是首饰珠宝,但她不描不画,不钗不饰,装首饰的金盒子且变成了装鸡蛋的金盒子。那时胡绥绥早有心在他身上了,但因一时口角而冷落她一月,裴焱如今回想起来很觉恻然,不住地摸她挺然的肚子,喟然道:“往后不会再一声不吭离开了。”有孕后,胡绥绥又圆润了不少,微有重颐俏脸蛋儿,比往前更显痴憨可爱,低头做事,眼底却如含了情,裴焱忍不住凑过头去,唼喋数声,与她亲香。胡绥绥忙着装蛋,陡地飞起一条玉腿踹开裴焱。她把写了数字的蛋装一盒,没写数字的装在另一盒:“裴裴离开时下的蛋装在这儿,裴裴在时母鸡下的蛋装在这儿。”胡绥绥断断续续地叽咕了一阵子,不知是什么逗中了伤心事,突然一股怒火高举三千丈。怒过之后便是一阵无名的伤心,黑白分明的秋波水意宛然可见。胡绥绥珠泪乱溅,把没有写任何东西的蛋交给裴焱,呶声呶气道:“这盒蛋可以吃,这盒蛋绥绥要留起来,等孩儿出了肚皮,绥绥就要拿着蛋,揭发他爹爹的恶行!呜呜呜……”裴焱:“……”朱子林预想六月是分娩之期,可如今都快八月了,胡绥绥没有分娩的征象。转睫弥月,一日胡绥绥用饭后,由裴焱腋着在府里四处摆洒,她愁态可掬,行一步,懒一步,摸肚皮不住地想:“裴裴,都说足月不生,此儿或许是怯胆之儿。”“非也,足月不生之儿,定然智过于腹。”裴焱安慰,“哪吒还在胞宫里呆了三年呢。”言次间,两腿间流下一股温热的水儿,胡绥绥粉汗盈盈,变作土木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嘴上只管叫唤:“啊啊啊,裴裴,胞浆破了,破了。”裴焱如听间一个青天霹雳,急三火四地打横抱起胡绥绥,脚下疾如风,飞也似地跑去产房。胞浆破的突然,那收小抱腰的妇人手脚滴羞蹀躞,忙前忙后个不停。裴焱无时休息,房内的嘈杂声入耳逼清,但他两耳可滤了除胡绥绥以外的声音。胡绥绥嗓子都喊沙哑了。不觉月上花梢,阶前抛下的一抹月影,照着院子如同白昼。裴焱立在月影上,有意无意间看向产房,心里活络如少年郎:“无事是,无事的。”然后开始不停默念《有狐》:有狐绥绥,在彼淇梁。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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