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碧手脚敏捷地给众人一一都奉了茶,唯有顾燕飞那杯是卷碧亲手端到她手里的。这庄子里也没什么好茶,卷碧就用了随身带的花茶,一股淡淡的梅花茶香随着茶水的热气飘散在空气中。喝了几口热茶后,顾燕飞的脸色被热气熏红了一些,但身体依旧乏力,唇色略有几分苍白。顾燕飞审视着顾渊复杂的表情,眸光深邃,徐徐地开口问道:“大哥,你有没有得过天花?”因为疲惫,她的声音不如平日清脆,在屋外风雪的映衬下,透着一丝丝沧桑的感觉。庞嬷嬷闻言不由捏紧了帕子,干扁苍白的嘴唇微颤。听到“天花”时,连一旁默默喝茶的楚翊也有了些反应,朝顾渊斜了一眼。“……”顾渊一脸疑惑地挑眉,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会这么问。回想了一番后,他老老实实地说了:“我记得三四岁时有一次,病得很厉害,一直发烧,昏昏沉沉的……祖母说是天花。”“真是天花吗?”顾燕飞紧紧地盯着顾渊的眼眸,努力振作起精神,再问道,“大哥就没有怀疑过吗?”她的脸色微有些发白,看向顾渊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复杂。顾渊:“……”顾渊凝眸,表情渐渐变得严峻。妹妹当然不会无的放矢……第132章兄妹俩的目光默默地对视,屋内一片窒息的沉静,只有庞嬷嬷紧张浓重的呼吸声回荡在空气中。沉寂像是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在慢慢地收紧。看着默然不语的顾渊,顾燕飞的眼睫细微地往下垂了一点,在她洁白如瓷的脸颊上投下一片暗影。她心中微叹,但并不觉得失望。当年的事,顾渊没有怀疑也正常,那时候的顾渊也就年仅三岁而已,三岁的孩子又懂什么,得了什么病,自然是太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再者,大部分的人恐怕也记不清三四岁时的很多事了。就像她,相隔两百年,她也忘掉了很多人,很多事……直到最近,才慢慢回想起一些也许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顾燕飞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股倦意压制不住地涌了上来,来势汹汹,却听顾渊突然说道:“对了,当年,爹爹好像也问过我……”庞嬷嬷猛地睁大了眼,身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连手里的帕子脱手也毫无所觉。连顾燕飞在这一刻都有一瞬间的失神,双眸微张,心口亦是猛烈地一颤。她低低地问道:“后来呢?”顾渊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口的暗潮汹涌,胸口似乎凝着一团气,闷闷的,沉沉的,口中接着道:“后来爹爹就带着我和顾云嫆一起去了扬州,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还慢,越来越低,最后戛然而止。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在场众人都明白他的未尽之语——直到扬州沦陷!顾渊的眼眸变得异常深邃,抿紧了嘴唇。八年过去了,可当年的事至今仍深深地铭刻在他心上,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那一战,他失去了父亲,人人都说父亲卖国降敌,连祖母都为父亲感到羞辱……他的天地在陡然间崩塌了!顾渊的表情凝然不动,整个人隐隐透出一股淡淡的悲凉。顾燕飞直愣愣地看着顾渊那冷峻的侧脸,目光略带几分恍惚,几分沧凉,似乎在透过他注视着那个她两世从来唯有见过的男子。她的父……“砰!”堂屋的大门忽然被人粗鲁地从外面一脚踢开,发出“吱嘎”的声响,其中一道门扇更是被踢飞到了地上,摔得裂成了两半。堂屋外,赫然可见大门外的屋檐下站在三个人。走在最中央的是一袭红衣的夏侯卿,立于他左右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亲随。夏侯卿的衣裳鲜红如火,依旧如之前那般纤尘不染;而另外两人则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就像是在灰尘碎石里滚了一圈似的。夏侯卿嫌弃地斜睨了亲随一眼,右手的两根手指只微微动了动,那银发老者就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了半步。“……”黄惟家的被夏侯卿三人抛在了后方,表情讪讪,觉得这借宿的客人也太不懂礼貌了。她刚刚都说了姑娘与大少爷有事,可是对方还非要硬闯!顾燕飞的目光在夏侯卿身上那崭新的大红衣衫上转了转,却没找到一点灰尘,心里暗道:可惜了。夏侯卿一句话也没说,自在得仿佛他不是不请自来,而是这里的主人一样。他面无表情地跨过门槛走进了堂屋,径自朝着正前方走去,然后随手一撩衣袍,姿态张扬狂傲地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