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先前沈映蓉就说过另外两家多半会来拜访。 不出所料,住在平乐坊的大理寺正冯远华真的登门来攀交情了。 沈映蓉受困时写了三封求救信,冯家没理会,这会儿人家送来拜帖。 沈方哲的心情一时复杂不已,同赵氏道:“我一介秀才,有何德何能让五品官来长脸?” 赵氏撇嘴,嘲弄道:“京里头就是不一样,随便一块板砖下去,都能砸出一个官儿来。” 鉴于往后还得立足,沈方哲还是见了冯远华。 冯家祖上以前得沈肃提拔,说起京中过往,沈方哲没甚心思寒暄。 他经历过家道败落,体会过人情世故冷暖,对这些前来攀交情的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客套。 不止冯家和王家前来拜访,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攀交情。 沈方哲初到京城,怕惹出事端,不敢随便见人。 他的这份警惕萧煜还是挺欣赏的,把沈家收到的拜帖筛选一遍,告诉他哪些可以见,哪些不必要。 沈方哲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他私底下同沈映蓉发牢骚,京中的人情世故果然复杂。 沈映蓉失笑,打趣道:“这才开始呢,爹就不耐烦了,你想想曾祖父在时,那岂不得门庭若市?” 沈方哲无奈道:“我清净惯了,一时半会儿不适应。” 沈映蓉:“以后爹就会习惯的。” 她也以为自己喜欢清净,现在才忽然明白,她并不喜欢后院的清净。 她要的是走出去,像萧煜那样,蓬勃的,充满着生命的向上力量。 那种期待,让她对婚后生活充满着新奇。 她很想见一见萧煜嘴里特别厉害的萧贵妃,很想见一见那些贵族女性的多姿多彩。 天气日渐炎热, 萧家择定请期日子送往女方商议,定在八月初八中秋节前。 女方同意后,这桩亲事便差最后一个亲迎环节。 赵氏忙着筹备嫁妆, 各种物什亲力亲为,忙得不亦乐乎。 以前沈映蓉在吴家留的画作皆被二老给她带进京来, 萧煜为讨萧老夫人欢喜, 特地给她挑了两幅送去。 一幅是炸毛的麻雀, 还有一幅则是独自垂钓的渔翁。 那麻雀肥啾啾, 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它的灵动体态, 是跟以往不同的画风, 下笔细致,特别轻灵。 而渔翁垂钓则粗犷潦草, 带着质朴的拙, 却极具意境。 大片留白好似远山皑皑白雪,静谧的水面, 孤独的倒影, 河面与天空相交,给人一种寂寥到骨子里的静谧。 更妙的是,那画还能倒挂。 当水中倒影变成正面,虚虚实实, 真真假假, 叫人分辨不清画里画外。 这份巧思确实引人惊艳。 萧老夫人见过世面,也对渔翁垂钓赞不绝口。 相较而言,她更喜欢倒挂带来的视觉冲击,意境非凡。 萧煜并未跟她说出自沈映蓉手笔, 萧老夫人还以为是哪位隐居的道人所作。 恰逢萧品安过来,他当年可是正儿八经参加科举入的仕, 对诗画自有鉴赏力,也觉得渔翁垂钓甚有意境。 他捋胡子道:“此画颇有王昌中遗风,却又自成一派,尽显巧思,着实难得。” 萧老夫人拄着拐杖道:“不知长青居士是何方人士,若有机会,倒想与他探讨探讨。” 萧煜忽悠道:“大母就别想了,长青居士已经八十多岁,云游四海居无定所,甚难寻人。” 萧老夫人信以为真。 她显然很喜欢那画,特地差人用上好的纸张把它裱糊起来,挂在自己的佛堂里。 戏弄自家祖母甚有意思,萧煜同沈映蓉说起这茬,被她揪了耳朵。 “四郎这般忽悠,若是被你祖母晓得,定要撕烂你的嘴。” 萧煜嘿嘿的笑,夸张的言语叫人忍俊不禁。 当时他并未把这事放到心上,不曾想,大婚那天被萧老夫人摆了一道。 入秋后,莫约到七月中旬时,沈映蓉的外祖舅舅们才顺利入京。 萧家祖宅那边的仆人引着他们过来,有六七位,还有几位则是沈方哲挚友们。 众人聚到一起欢喜不已,他们先休息两日,萧煜便安排游览京城,好吃好玩热情招待。 这是赵屠夫第一次进京来,走马观花看得热闹。 人们游览当年沈肃的故居,沈映蓉挽着他的胳膊,跟他讲解当地的风俗人情。 晚上赵屠夫跟女儿女婿说起这边的见识,赵氏摆手道:“爹快莫要再说了,省得出洋相。” 沈方哲笑了起来,调侃道:“琴娘才来京城多久,就操着一口官话了。” 赵氏:“你莫要埋汰我。”说罢对赵屠夫道,“爹是不知道,我们两口子才来时,哪哪都不自在,就跟那乡巴佬进城一样,畏手畏脚,一身小家子气。” 赵屠夫咧嘴道:“白日里我问四郎,咱们这帮穷亲戚会不会让他丢脸,他说娘亲舅大,咱们能千里迢迢过来,就已经是赏脸了。 “那小子可真会说话。” 沈方哲道:“若论起人情世故来,四郎行事圆滑,我是比不上的。 “爹难得来一回,便在这边多待阵子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