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擦掉泪水,让模糊视线重新变得清晰。饱含浓重不舍的声音响起,他颤声请求:“不……别走……让我再看一眼!最后一眼……”少年的眼眸一向雀跃欢喜,可那一眼中蕴含的悲恸和绝望实在太过于深刻,刀刻斧凿般印在了万仞的心里,生疼。他实在是见不得时颂今眼神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那一眼,万仞记了一辈子。时颂今看了许久,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耐心地不催促。一别两宽难再聚,时光荏苒不等人。明知是最后一面,又何必匆匆别离?直到时颂今的视线再次被汇聚起的泪水模糊到再也看不清外婆的面容,少年的手才缓缓从棺椁上滑落。外婆那么大,大到装满了时颂今的整个童年;外婆又那么小,小到仅仅一个骨灰盒就能装得下。时颂今将外婆的骨灰与妈妈的葬在了一处,一起埋在郊区的墓园里。生前母女缘分太浅,死后终于可以久伴。时颂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两块墓碑磕了三个头。他眼眶微红,却面上带笑。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做了一个保证:“外婆,妈妈,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已。”全天下的长辈,临终临了无非也就这么一个期盼。万仞也沉默地跪下,将手中的淡粉色康乃馨放到墓碑前。这是他特意挑选的。外婆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已和时颂今满面哀愁地给她献白菊。所以他们都要笑,要给外婆买最漂亮精致的花朵。这样,外婆如果看得到,应该也能心下稍安吧。从郊区回到市内的一路上,时颂今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几乎是上车没几分钟,头就开始往车窗上歪了。万仞伸手将他的头捞到了自已的肩膀上。总算是走完了后事的所有流程,时颂今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最近这段时间先有学习上的压力,后有生活上的压力。时颂今真的太累太累了……万仞只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心力交瘁。他们真的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至于往后将要面对的举目无亲的生活,只能慢慢去习惯。再怎么鲜血淋漓的伤口,都会有万仞和时间陪着他一起去治愈。第59章 局部暴雨车子缓缓停了下来,万仞轻轻拍了拍时颂今的手臂,小声叫他:“小时,醒来了,我们到了。”时颂今睡得深沉,迷迷糊糊“唔”了一声,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等到下了车站定,被风一吹他才彻底清醒过来。这里也不是家里啊,而是之前一起探过险、一起逃过课的烂尾楼。时颂今有些不解,问万仞:“我们来这儿干嘛?”万仞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拉住他的手腕走了进去。万仞还是像上次来一样,坐在没有扶手的楼梯上,两条长腿悬在空中。时颂今见状,也在他下面一级台阶上坐下。时颂今又问:“我们为什么不回家啊?太久没回去,叶子恐怕都想我们……”他突然想到万仞一直没在家,也没听他说送去宠物医院寄养啊!不会忘在家里了吧?时颂今表情突然变得惊恐:“叶子自已在家,也不知道现在健在否了!”万仞被他突然的变脸逗笑:“尚在呢。我买饭的时候抽空把钥匙放在了门口的脚垫下面,委托祁良帮忙每天喂它了。”只是时颂今满心满眼装着重病垂危的外婆,这些细小的生活琐事不应该再拿来打扰他。时颂今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我可不想刚给外婆下完葬又去给狗子收尸。”他真的再也禁不起失去身边的任何人了……狗也不行。万仞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掏出手机,打开了音乐软件,放了一首歌。清脆婉转的笛声前奏缓缓飘出,只是前奏,就透着悲。万仞没有看时颂今,一直在低着头刷着歌曲的评论区。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带你来这里听听歌。”这里没有人打扰,是独属于我们的秘密基地。时颂今闻言,开始认真地品起了歌词。听到副歌,他愣了愣:“这是,写给外婆的歌?”万仞点头:“是,叫做《外婆桥》。”时颂今本来没什么特别的感想,只是听到有几句歌词时,突然间红了眼眶。他伸手轻轻打了一下万仞:“你这个人,简直不要太会了!”而后放弃抵抗般地任由自已的泪珠一颗颗夺眶而出。“步儿缓,踩的泪潸潸;穿弄堂,望去忆满满。石阶上,转身零落多少银铃啷啷,收起了多少晨与晚……”他一下就联想到有一条老旧的小巷子,尽头是一扇斑驳的墙面,上面挂着简陋的牌匾,走进去是一间一眼就能尽收眼底的小店。那是时颂今长大的地方,他在那里和外婆度过了好多个严冬与酷暑。小店门口有一把摇椅,店里有几架人台,右边有一个案台,案台上总是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做缝纫活需要的各种工具。那些都是时颂今和外婆一起生活过的见证。小店里时常出现两个身影,一老一小。小的那个总是上窜下跳、闲不下来。老的那个是个让人看不出年纪的老太太,头发永远用木簪盘得工整,最喜欢穿着旗袍。那是时颂今和他的外婆。他那已经不在人世的、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外婆。时颂今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猛然间找到了发泄口,开闸放水般争先恐后地倾泻而出。时颂今忍不住地用力抽噎,又拼命想压抑着声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