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叹(7) 岑旧睁开眼睛。 眼前却依然是一片黑暗。 手摸到一处坚硬的边沿, 再往前便是悬空。 岑旧稍稍后撤,掌心处传来一阵柔软温和的触感。 类似于云锦绸缎。 他还是在床上。 但已经不在凤梧宫了。 周遭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和凤梧宫的梧桐树清香不同。 岑旧不太意外。 他本来就是想试探沐安。 倘若沐安还记得千年前天外天的事情, 且对天外天存在执念的话, 一定会亲自来查探的。 岑旧装死装的没那么严谨。稍微一凑近便可以看出端倪。 只是没想到沐安还挺谨慎的。 给他的眼睛下了禁制。 看不见东西,意味着岑旧探查不了视野, 因此失去一大半的行动能力。 不过这份谨慎的态度也带来了一定的信息量。 什么地方值得沐安如此遮遮掩掩? 不对外人开放的白玉京。 虽然不知道之前师尊是怎么只身闯入白玉京的。但很显然,岑旧还没办法到师尊那个程度。 只身闯入,然后全身而退。 “别乱动!” 黑暗中人的五感会被无限放大。 因此岑旧被这突然冒出的女音吓得一个激灵。 那女音慢慢接近了。 “公子, 你身上还有伤的啊, 不能乱动。” 伤?哪来的伤? 岑旧刚这么想着,便觉身上好像有什么地方抽搐僵硬了一下,直挺挺地扶着床板摔了下去。 黑暗中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岑旧脑袋磕在地上, 瞬间没了意识。 等待再醒来时, 额头上被贴了一块凉水浸泡过的手帕。 岑旧:“……” 沐安这厮也太滴水不漏了吧! 竟然暂时封闭了他腿上的经脉! 封住经脉后,他就不能下床行走了。 别说行动力了。 一个双腿废掉、无法视物的人,该如何行动调查? 岑旧瞪着失神的两只眼睛, 又气又好笑。 通过沐安的态度来看,这里绝对是白玉京。 估计沐安也没想瞒着他。 沐安用了一种更加缺德的方式,告诉岑旧,哪怕这是白玉京,他也有千万种方法让岑旧没办法找到他。 眼下的突破口或许只有房间里另一个人了。 那位女子安安静静, 只有在岑旧掉下床时发出过阻拦和惊呼的声音。 要不是刚刚醒时感觉有人给他敷了冰块, 岑旧差点以为只是自己因为失明过度恐慌而出现的幻觉。 “这位……”他艰难地组织着措辞。 真的是姑娘吗? 不会是沐安假扮来监视他的吧? 仔细一想,这家伙好像真能做出这种事情啊! 好在, 很快就有一道略微清冽的女音作了回应。 “我叫阿水。” 阿水?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然而岑旧抓不住心底转瞬即逝的微妙感。 就像是经年的苦在这一刻回甘到了唇齿间。 “劳烦阿水……姑娘,”岑旧本来想直呼其名, 可莫名其妙心里觉得怪异,于是默默地加了个尊称,“您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其实还有很多的疑问。 但这个阿水暂时不知敌友,还是有点防备心比较好。 阿水却道:“我也不知道。你再等一会儿,我去问问我的朋友。” 岑旧:“……” 岑旧:“朋友?” 以他的认知,白玉京纵然人山人海,应该也只是沐安沐安沐安这种排列方式而已。 这女子行事作风不像沐安,已经足够纳罕了。 白玉京居然有活人。 好惊悚。 阿水道:“对啊。他比我还早出现呢,也许他可以回答你一些问题。” 岑旧道:“早出现?”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陈述自己到这里来的原因吗? 被抓,亦或是拜师,甚至无意闯入。 “出现”这个用词并不适配所有可能的正常情况。 “就跟你一样啊。”阿水道,“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我之前还浑浑噩噩了好一阵,每天脑子一片空白,就像……额……那种飘着的游魂?” 岑旧蹙眉:“后来呢?” 阿水:“后来有一天我去摘凌霄花,跳下去时撞到了无名。我突然感觉自己从游魂的状态活过来了!”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像是灰白突然有了色彩,像是万物静止化作了生机。 时间与意识飞速地轮转进阿水的身躯,她抬起头,最初鲜活的画面定格于无名飘逸的发尾。 阿水:“他好像轮值结束了。我去找他!” 阿水的性格过于风风火火,话音撂下,便冲了出去。 岑旧躺在床上,又总觉得平躺着太像安详的尸体了,于是用胳膊支撑着勉力坐起在床边。 青丝垂落,影影绰绰地在地板上透出晃荡的涟漪影子。 突然,影子在地上猛烈地跳跃了一下。 岑旧掏出发带,将散落的头发简单整理在一起。 他原本假死的时候,是束着头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