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找大司卿。”“请进。”老者视线触到黑铁令,先是一愣,方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立时像雪一般化去,他拱了拱:“原来是黑铁令令士,请进,请进。”郑菀观其修为在知微境后期,心中咋舌,一个看门的都是知微境,也不知……其他黑铁令执掌者是何方神圣了。她沉默地跟在老者身后,绕过一段极窄极暗的走廊,一道暗门,便到了一扇门前。千年玄铁制成的大门,边沿刻着复杂的缠枝花纹,一眼望去有股厚重而沧桑的意味。老者停下脚步,揖首:“到了。”他轻击门边古铜鎏金的挂环,环声以一种极为古怪的韵律传出老远,大门“咔啦啦”一声,开了。“令士,请。”老者退后一步,揖首不起,态度恭敬。郑菀被这肃穆的气氛所感,抬脚进了门,出乎意料,这是一间极为宽阔的房间,似乎叠加了空间之术。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倚窗长案,案后是连到屋顶的一整面储物格,旁边一盏落地铜镂香鼎,另一边以一座八扇落地珐琅屏风隔出小间休憩之处。一灯如豆,烛火幽幽。郑菀看着长案后执笔狂书的人影,福了福身:“大司卿。”大司卿抬起头来,却不是她想的那人,这人圆脸圆眼圆胳膊,整个儿一憨态可掬,见她来,笑呵呵道:“可是玉清门新来报道的令士?”“是。”不是崔望。郑菀舒了口气。两人毕竟有些过去,要是做个共事的同僚也便罢了,跑人手底下做事,怎么想,都不那么让人欢喜。“好,好。”圆脸修士忙忙点头,又摇头,“郑令士弄错了,本君不是大司卿,而是大司卿手底下用惯的,平时便在这替他处理些俗事……大司卿正在闭关,短时间不会出关。”“……哦。”郑菀的不高兴又起来了,心想,等以后那人出关,自己解了蛊,这司署能不来还是不来的好。跟老天爷亲儿子呆一块,她容易心态失衡。“新令士第一日,都是要来司署报道的,平时也无甚要事,只是在城主征召时,尽力为各城百姓做些事……”郑菀听明白了,这令士的职责,高些的,便是凡间的巡按使,像她这般低些的甲兵,便是知府手下的捕快。鸡毛蒜皮的事儿也做,护卫城池的事儿也做。前者靠自觉,去城主府领任务,拿点换元石和贡献;后者,则是城主强制征召,譬如有大灾需抗。“明白了?”“明白了。”“那来本君这签个名,摁个押,以后便是咱们黑铁令中的一员了。”郑菀依言在羊皮纸上画圈,字一落,那羊皮纸便凭空烧了起来,一道金色纹阵印入她眉心,一道冲天而起——“契成,执令者,终身不得做为害玄苍之事,否则,必遭五雷轰顶。”圆脸修士满面肃穆,郑菀低头应“是”。“行了,去罢。”郑菀没动,她将黑铁令收回:“可否请真君替我去玉珍楼作保,当个……跑堂?”“跑堂?”那圆脸修士以为自己听岔了,“郑令士说什么,要做玉珍楼的跑堂?”“是,”郑菀笑嘻嘻道,“就是跑堂。”若她自己去,怕玉珍楼不肯收。“……哦。”圆脸修士挠了挠腮帮,他隐蔽地朝屏风后看了一眼,“这事儿……说起来也不难,郑令士稍等。”小胖手在长案上拨了拨,抽出一张福提纸,大笔一挥,匆匆写就,在右上角按下红章递来:“郑令士拿着此物去玉珍楼,找一位姓白的掌柜,他便知道如何做了。”“多谢。”郑菀瞥了眼福提纸上金漆印章,小心翼翼地收入了储物镯,便提出告辞。女子袅娜身形消失在门后,圆脸修士揩了揩额头,匆匆下了长案,走到屏风后,那儿凭窗站了一位黑衣修士,他眉目漆漆,肌肤如玉,整个人浸在这透窗的月色里,竟有种侬丽的苍白。“她走了。”“是。”圆脸修士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说了什么?”圆脸一愣,心道不是都听见了?到底不敢提出异议,只得一五一十地又将方才发生之事又复述了一遍,便听前方那声音清清冷冷:“竟是要去做跑堂。”倒把圆脸听得发怔,他……方才是不是听见这位笑了?只是这笑声太过浅淡,散入这浓重的夜色里,好似假的一样。圆脸忍不住抬头,却看得呆住了,从前此后,他再未忘记过这一刻。那人便站在这浓重的月色里,唇边笑意浅浅,仿佛在静夜里悄悄开出一朵幽昙,冷而寂,连那浅笑,也掺了一点儿说不出来的哀色。“大司卿你……”“本君出去走走,”崔望颔首,“出关之事,还劳烦你替本君瞒着。”他抬脚出了门,拐过暗门,踏过走廊,沿着来时之路出门,瘦削老者塌了腰:“大司卿慢走。”大门开了。崔望在台阶上略站了站,天空如泼墨的画布,星辰若点,他收回视线,拂袖而去。绕过长道转角时,崔望忽而停下脚步,一声叹:“出来罢。”檐下阴影处,嫋嫋娜娜地走出一道身影,黑色长衫裹着她,如同夜色裹住妖娆,崔望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进,垂下了双眼。“又见面了,离微……真君。”郑菀笑得妩媚,“不是闭关了么?”“你如何知道,我在那儿?”“一开始是不知道的。”郑菀笑盈盈道,“不过替真君办事的那位掩饰不到家。”“并非掩饰。”崔望垂目,凄清的月色落到他纤长的睫毛上,郑菀心想,这人的皮相当真是一流的,算起来,她其实一点儿都不亏。“还以为真君闭关了,原来是骗人的。”她笑盈盈地道。“是闭了。”崔望突然抬眼道:“不过司署突有急事召唤,本君便出关了。”“偶然来,才不小心碰上了你。”第100章 小神通偶然来,才不小心撞见了你。郑菀品了品这句话,只觉得这人当真很没意思,总爱强调对自己无意,可谁会误会呢,未来的无情道主,难道还会因她这一个小小的意外而改了志向?她无所谓地笑,继而问:“真君既然出了关,何时能够解蛊?”崔望怔了怔:“你特意等候在此,便是为了问本君一声,何时解蛊?”“那是自然。”郑菀理所当然道,“我与真君之间,除了这,还有甚好说的?”夜色漆漆,明月皎皎。崔望垂目看她,皎洁的月色落在她净白如瓷的脸庞,睫毛长长、樱唇微弯,潋滟的眸光里浮现的是浅淡的凉薄,好似站她面前的,是不着一物的清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