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儿……”郑菀魂识往远处落去,发觉白茫茫一片的大地,竟然裂开了。有几位修士反应不及,直接被裂开的口子吞了进去——而吞了几人的缝隙却像是吃饱了,努了努,合了上去。“这是……”“地怒阵。”北冕门人恍然道,“上古仙门为守护重要之物,便会设下三杀阵,一重幻,二重怒,三重……伤。”幻为最低,伤为至高。“我等退了。”北冕门齐齐抱拳,不待众人反应,竟是直接后转,预备踏入来时的光影。“传说中六畜皆净的三杀阵?”“不成,宝物再重要,也没性命重要。”有些修士面色一青,当机立断,与北冕门一齐通通退走。“你们也走。”郑菀对两位玉清门人道。“可郑真人你……”“我再看一看。”“是。”不一会儿,刚才还浩荡的人群竟是一下子走了七七八八,只留了十来人,郑菀一眼看去,柳依、书晋,书晋俩跟班,黑衣人,圭镜,以及几个面生的。地裂越来越频繁,脚下不知何时便会了裂开一道,郑菀尚有余力,魂识探向前方,目之所及,在前方两里处,冉冉升起一座白玉高台。“银铃草。”包着银铃草的光团一闪一闪,这回,是真的。郑菀闭了闭眼睛,富贵险中求,她往回看了一眼,见书晋也看着高台发呆,问:“去不去?”“去!”书晋抬头,“玉美人去,我自然要去的。”郑菀朝圭镜拱了拱手,身形一荡,便踏云而起。地底裂缝传出的巨大吸力,让她的云朵几乎是贴地而飞,只差几毫距离,便会被吞噬进去。书晋座下是只碧玉葫芦,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柳依咬牙看了一会儿,望着前方地底不断豁开的口子,审时度势,到底是退了,退前忍不住往回望了一眼,前方那风流袅娜的女修有股张牙舞爪的生气,在裂缝间飞得颤颤巍巍,却一步未退。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收回视线,退出了光影。她告诉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有傻子,才一腔孤勇。郑菀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傻子,只觉得底下的一条条裂缝,像凶兽大张的嘴巴,要见她一口吞了去。“美人儿,你怎样?”书晋往前进了一步,书生袍被风吹得狂乱。郑菀往嘴里滴了一滴樱露,她方才试过,深陷在地怒阵,体内的元力用一些少一些,外界的元力暴躁沸腾,完全无法补充。若是不能在地怒阵结束前赶到高台,她迟早要力竭而死,被吸入地底。余光注意到有人来,郑菀往回看了一眼,不由双眼瞪大:黑衣人竟也跟来了。他看起来完全不似她这般艰难,脚下的桃枝有举重若轻之意,经过她时速度慢了一慢,见此,郑菀道:“这位道友,怒阵后,还有伤阵,不若你我合作?银铃草我只要三棵,剩余全归你。”台上银铃草粗粗看去,约有数十棵。“我呢?”书晋不干。郑菀没耐心应付他,她一脑门子的疑惑,这人若是比她这无涯榜玉成境榜首还厉害,为何未见上榜?“报酬。”便在她以为黑衣人打算以沉默拒绝时,那人突然慢吞吞地道。他看了眼她的发髻:“簪子。”“簪子?”郑菀心中奇怪,只觉发髻一轻,一道柔和的风拂过,那白玉簪便落到对方枯枝般的手中,玉润白净的簪体,衬得那手越发寒碜。“走。”黑衣人率先往前开路,不知是不是错觉,郑菀感觉到底下的吸力轻了些,见那人快走远了,连忙踏云跟上。“等等我啊。”书晋面目难辨地看了眼前方,笑着道。圭镜行到一半,直觉不能继续,废了一条元宠才勉强逃回光影处,便这一会的功夫,留下的数十人里,也只剩下了两人,而另外三人,如郑菀却已经快接近白玉台了。“时也命也,走罢。”圭镜回头看了一眼,失去一只元宠,让他元气大伤,捂着胸口抬脚出了光影。而郑菀,却在踏上白玉台之时,便动不了了。地怒阵退,伤阵启。她发觉自己回到了麒麟洞,确切的说,是回到崔望攀援上崖壁的那一刻。她将千霜甩开,千霜落下崖壁,崔望将千霜甩回了案,自己落了下去。郑菀知道是假的。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崔望落入了火海,被烧成了灰烬。这样,他便不会再对她说那些鄙薄的话了。郑菀醒了过来,醒时发觉,一边的书晋坐倒在地,边哭边笑,形似疯癫。而另一边,黑衣人斗篷被风吹落,露出枯槁黑黄的一张脸,那脸皮包骨,着实难看,可浑浊的眼底,竟是藏了……一滴泪。泪安静地滚了下来。第107章 云吞兽书晋疯疯癫癫,似哭似笑,偶尔还能听见一声“阿娘”的哭音。唯有这人,连伤心都是安静的。郑菀往书晋身上贴了张冰心符,便往黑衣人走去。他直挺挺地站着,风撩起他的斗篷,整个人都显得削瘦枯黄,唯有流过泪的那只眸子水洗过一般,郑菀这才发觉,他竟有一双极美的眼睛,浑浊退了些,竟显出美玉蒙尘、明珠微瑕的质感来。郑菀压下心头泛起的异样,想要将手中的冰心符贴上去。便在这时,黑衣人醒了过来。他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在她一声“真人”的招呼下,才怔然开口:“郑真人。”“真人醒了便好。”郑菀也不知,这传说中极其强悍的伤阵为何对自己效用寥寥,不过想来也跟自己修习幻术有关。玄冰焰传说有“破妄”之效,应当也有些帮助。只是……她看向一旁,后心贴着冰心符的书晋不疯癫了,却改成抱膝而坐,安静地流泪。“这可如何是好?”黑衣人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以一股不甚温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粗暴的力量将书晋提了起来,在半空抖了抖。书晋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这一醒,便吓了一跳:“玉美人儿,我这、我这……”黑衣人张开了手。书晋“噗”地落了下来,眼看便要着地,却在即将接触到汉白玉台阶时,利索地打了滚,站了起来。他奔到郑菀面前,指着黑衣人告状:“玉美人儿,这厮想要谋财害命。”“快,擦擦脸。”郑菀怜悯地看着小傻子哭得泛红的白皮脸儿,也只有这脸能看了。“……哦。”书晋胡乱用袖子揩了把脸,黑衣人趁他们说话的间隙,抬脚上了高台,径自来到了光团前。郑菀也随后站了上去。与遥遥看着的不同,包裹着银铃草的光团不止一个,粗粗数去,约莫有七八个,每个里面有两三株银铃草不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