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方要抬脚,向来耳尖的她立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翅膀扑棱声,脚步再次凝滞。谢姝宁飞快抬头,循声望去。这一回果然瞧见了!小小的一点,像是蚊蝇,根本看不清模样。“那是什么?”她吃惊极了,只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东西,忙揉了揉眼。可睁开眼再次望去。所见的依旧是那物无误。她不禁轻声问了出来。领路的小太监眯着眼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跳脚不已,“糟了。这祖宗怎么飞到这来了!”话音落,远远的跑来了几个人。谢姝宁定睛一看。却是几个眼生的宫女,打头的那人手里提着只通体雪白莹润的笼子,精致小巧。待走近些,谢姝宁才惊觉,这笼子竟是白玉雕琢而成。“诸位姐姐,可是来捉细鸟回去的?”不等她惊讶完,小太监已是匆匆忙忙迎了上去,连声问道。提着白玉鸟笼的宫女身上散发着幽幽的香气,点头示意,急促地道:“黎明时分这鸟便不知怎地跑了出来,皇后娘娘发了大火,气得连早膳也没用!”小太监闻言紧张地后退两步,道:“诸位姐姐快将鸟儿带回去吧。”几人也就不再多言语,簇拥着手提鸟笼的宫女往鸟儿停驻的方向而去。小太监抹把汗回来,同谢姝宁道:“八小姐,您请。”谢姝宁遂收回视线,跟着他继续往里头走。这群宫女是皇后身边的人,却跑来纪桐樱的宫里捉鸟……她一边前行,一边回忆起那怪鸟的模样来。那般小的鸟,能叫皇后发火可见是稀罕之物,何况还要特地用了白玉的鸟笼而装,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将将要走到纪桐樱的寝殿时,她才恍然大悟,记了起来。《太平广记》四百六十三卷禽鸟类中曾有记载,有种鸟“大如蝇,其状如鹦鹉,闻声数里,如黄鹄之音”。——此鸟,名曰细鸟,别名候虫。因其一至黎明时分,便会发出细声。谢姝宁也想了起来,这种鸟的性子十分古怪,非白玉笼子不能忍受,若不然其双目就会莫名瞎盲。此鸟亦好近人,然唯男子不近,喜阴柔之气。至夏夜,便时常附于帷幄之上,或入广袖,鸣声不绝于耳。但这些,都还不是细鸟最特别的地方。它之所以稀奇,一则是因为性子奇异,二来却是因为它的皮。细鸟的皮,万分珍贵。女子食用后,雪肤白而通透,可在漆黑的夜间发出微光,艳丽无双。谢姝宁一一回忆着,心里不觉对皇后多了分探究。皇后还很年轻,自然是一派青春气息,可惜的是,她的容貌天生便不大出色,在外头尚且如此,何况身处美女如云的后宫。她能找到细鸟,也算是有本事的人。自《太平广记》后,诸多古籍里也都不见细鸟的踪迹,至西越前朝大越,已是连一丝痕迹也无。谢姝宁头一回在书上看到关于细鸟的记载,还当这鸟已灭绝了,如今看来,倒是她孤陋寡闻。她满怀心事地进了寝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纪桐樱。时隔两年,纪桐樱已长成了十足的少女模样,明眸皓齿,娇俏得很。可不知为何,她眉眼间似笼着层浓郁的阴霾,渐渐遮住了她眼中的生气。她微有惊讶,再联系到先前纪桐樱在信中写的那些话,按捺下心中不安,上前裣衽请安。见了她纪桐樱倒也是真欢喜,绽开笑颜上前来拖她起来。“你倒好,一去一年多,我还当你今生再不回来了呢!”拉着她入座,纪桐樱吩咐人沏了云雾雪芽送上来。亲手递给她一盏。谢姝宁知她一贯如此,也就没有多作伪,直接接了道了声谢便罢了。俩人闲话了几句,纪桐樱忽然摆摆手。将人都给摒了下去,独留她们二人。谢姝宁隐约察觉她这是要同自己说些要事。轻啜了一口杯中茶水,她看着上头的浮叶,压低了声音道:“公主要同阿蛮说什么?”纪桐樱霍然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转圈,华美的衣袂翻飞似蝶。过了好一会,她才站定,神情阴郁地道:“这话我原不该说,但我想着,同你说说总是无碍的,何况,再不说,我只怕就要被憋死了。”谢姝宁见状不由微微一蹙眉。换了正色问她:“事关后宫?”纪桐樱颔首。谢姝宁立即起了心要拒绝听她说下去。后宫里的事。她只一介民女。可不想惹麻烦。但婉拒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纪桐樱已开口道:“皇后不是个好人!”谢姝宁闻言,莫名松了一口气。只说这样的话。倒还好些。但皇后才是那个执掌六宫的人,皇贵妃白氏多年来又得宠。身为白氏之女的纪桐樱说这样的话,若被有心人听去了,难免闯祸。她略一想,便道:“皇后母仪天下,自是严厉些。”纪桐樱嗤笑,“她也配得上母仪天下四个字?”说完,她忽然伸手挡住了眼睛,哽咽起来:“阿蛮,她害死了我未出世的弟弟!”谢姝宁大惊失色,“什么?”“母妃有了身孕,她却只当不知,逼得母妃日夜操劳,晨昏定省一样不少,还总比旁人多留些。端得是姐妹情深,可骨子里呢? 她不过是嫉恨母妃罢了。母妃谨慎,连她宫里的一滴水也不尝,可饶是这样最后竟被她当着众人的面硬生生推下了台矶!”纪桐樱话说到后头,已成了咬牙切齿,“她装摔,故意扯着母妃不放拿母妃当了垫子,临了还哭哭啼啼,不过只扭了脚踝蹭破点皮子而已,简直叫人作呕!”谢姝宁听得瞠目结舌。这种手段,她可还真是始料未及。粗野,却也可靠。皇后自己也摔了,亦受了伤,这事哪里还能全怪她?谢姝宁揽住了纪桐樱的肩头,温声安慰:“娘娘跟公主都受苦了。”然而她心里却在想,以白氏的心机手段,不会不还手。可眼下看纪桐樱的模样,便能知道,白氏这些日子的确还未动手。否则,皇后的人也不会大喇喇便跑来永安宫捉鸟。这里头莫不是还有什么蹊跷?纪桐樱却不明她心中所想,压抑着哭声,伤心难过得全身簌簌发抖。哭了好一会,她才渐渐止了泪,睁着朦胧的泪眼,定定地瞧着谢姝宁。谢姝宁被看得心中发毛,“公主怎么了?”纪桐樱伸手抹泪,忽然破涕为笑:“你难道入宫一回,陪我做件事吧。”“何事?”谢姝宁愈加不安,觉得自己这回是逃不掉了,只得细细询问起来,究竟是什么事。纪桐樱搂着她的脖子,俩人贴得极近,几乎脸碰着脸,耳语道:“皇后同淑太妃十分要好。”听到淑太妃,谢姝宁身子一僵,愈加觉得她要去做的事,不是什么好事。“淑太妃是个好人,生得美,性子也好,人也温柔可亲,偏生心太软,叫皇后给诓了去。”纪桐樱没有察觉她的僵硬,犹自说着,“我们悄悄地去,去告诉淑太妃皇后丑陋的嘴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