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吃着栗子,难得看见何氏吃瘪,嘴角忍不住上扬。 “唉~”张氏无奈摇头,都老大不小了,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腾。 院里气氛正好,一阵疾跑声传来,秦瑶耳尖一动,偏头朝门外看去。 二郎和金宝一脸焦急的冲了进来。 “三婶婶,他们、他们”金宝跑得太急,一口气愣是说不出来。 秦瑶神情一冷,看向二郎。 二郎深吸一口气稳住气息,急声说:“他们回来了!还拉了三张席子!” “谁?”秦瑶不解。 金宝可算喘过来,大声喊:“村里男人们都回来了!” 听见这话,院内众人齐齐一惊。 二郎又一次重复三张席子,喊秦瑶快去看看,因为他没有在站着的人里看见自家刘季。 张氏脸色瞬间一变,见秦瑶还愣着,忙催促:“瑶娘,你快去看看。” 秦瑶一口吃掉掌心里剥好的糖炒栗子,如风一般冲了出去。 距离她最近的大郎瞥见一抹笑,在那张脸上一闪而过,心头无由来一紧。 二郎赶忙抓着大哥就去追秦瑶的身影,不过她跑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冲到村口。 村里人大多正在赶来的路上,二郎和金宝正巧在水车厂附近的荒田里玩耍,这才第一时间发现回来的男人们。 水车厂里的人全部跟了过来,众人围在那三张卷起来的草席前,迟迟不上前。 去时民夫四十五人,还时只有民夫三十五人和三张草席,他们先从边关到紫荆府,而后在路上互相遇到,结伴归乡。 这其中,有人和同村人分到一组,便将对方尸首背了回来。 水车厂内的女工人们,忙着去找自家的丈夫、儿子、兄弟,找到的,喜极而泣。 没找到的,都站在那三张草席前。 已经是死了许久的尸体,就算现在天气严寒,也早发生了变化,散发出一阵阵奇怪的气味儿。 没有人敢去掀草席,都在等着村里的族长村长等人过来。 秦瑶第一个冲到草席前,在众人惊呼声中,面不改色掀开了三张草席。 随后赶来的张氏等人,吓得背过身去。 大郎也把二郎和跑回来的龙凤胎一把抓到身后,用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 小少年这才强撑起胆量,朝那三具尸体的溃烂的面部一一扫去。 没见到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不过掀开席子的秦瑶神色却很是失望。 从地里赶来的刘老汉不经意撇了秦瑶一眼,心里十分纳闷。 死的人不是老三她咋还不高兴了? 难道是因为担心老三还落在后面? “啊!”的一声绝望惨叫响起,有人认出了自家的男人,悲痛欲绝,差点晕倒过去。 三具尸体,依次被认领。 但连尸体都没认到的村长,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家孙儿刘琪也没回来,是路上耽搁了,还是出了意外,连家乡都回不来? 他不敢多想,看到同样失落的刘老汉一家,走上前来问秦瑶: “还有七人未归,我家刘琪也没回来,我想去县城打听打听,你们可要一道?” 衙门里他还是认识几个人的,如果有民夫死亡,名单会传过来。 如果名单上没有刘琪和刘季的名字,那说明他们可能还在回来的路上。 刘老汉和张氏齐齐看向秦瑶,张氏拍拍她的肩膀,小声说:“去吧,大郎四个留在老宅有我们照看,去一趟心安。” 眼看着老三家越来越好,秦瑶又是个能干的,人又大气,跟妯娌也处得好,大家是真不忍心看她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 秦瑶又看了眼那三具尸体,一点和刘季相似的地方都没有,心里想,这死人堆里怎么就没有刘季那废物呢? “去吧,我去牵马。”秦瑶点点头,还是去衙门看一眼名单的好。 秦瑶回家牵马时,大郎领着弟弟妹妹跟了过来,兄妹四个眼巴巴的望着她。 四娘难得有了忧愁,“阿娘,为什么村里人会死啊?” 阿娘先前说过,民夫只是去帮边关将士们送粮而已,粮食送到,人就回来了,兴许还能赶上过年呢。 怎么有人的爹就死了呢? 秦瑶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身后这四个小家伙,招招手,四娘小跑两步来到她跟前,仰头迷茫的看着她。 秦瑶柔声道:“路上不好走,可能是不小心摔倒了,又或者是生了病。” 这话也就骗骗四娘这样的小孩,大郎和二郎垂下眼帘,心情复杂。 到底那人还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他们讨厌他,但从没想过让他死在那遥远的边关。 可这一切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他们爹自己作死。 二郎紧了紧拳头,倘若阿爹真的回不来,那他明年会买很多纸钱烧给他的! 听说阎王殿里的小鬼也是看人下菜,他多给爹烧些纸钱,让他好打点牛头马面,来世投个好人家,别再当混子。 大郎似乎能读懂弟弟的心声,小声咬牙在二郎耳畔说:“你可真孝啊。” 二郎有些恼怒的低吼:“他骗走了咱们辛辛苦苦赚的所有铜板!” 亏他还记得给爹烧纸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三郎迷茫的看看两位哥哥,又看看不知道在担忧什么,但就是很忧心的妹妹,有点不好意思的走到马厩前,小小声说: “阿娘,我想吃糖葫芦。” 大郎瞠目,又是一个大孝子! 秦瑶原本郁闷的心情,瞬间阴雨转晴,笑着颔首,“好。” 又问余下三个,“你们要不要?” 大郎想起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那、那还是要吧。” 总不能让瑶姨白进城一趟。 秦瑶嘱咐四人好好待在老宅等自己回来,翻身上马,边朝村口奔去。 村长已经召集另外五户,一家派了一个代表,坐上村长家的牛车,一行人心情沉重的前往县城。 死亡名单 哦,秦瑶不算。 她心情一点也不沉重,因为她刚刚想开了。 这个时候还没回来的民夫,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已经无了,还是不知道被埋在什么地方的那种。 更有甚者,都没有埋,而是烂在某处,被野兽啃食得只剩几根白骨。 刘琪高大又能干,这个年轻人秦瑶是很喜欢的。 但人死不能复生,只能安慰的拍拍老村长肩膀,节哀。 村长一脸懵,“秦娘子,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你家刘季啊?” 老人家突然想起来,当时征调民夫时,秦瑶是全村唯一一个,主动过来填写名字的人。 其他人,要么是他催促,要么就是一脸无奈,根本不想去服徭役。 秦瑶还要在村里混呢,哪能背上一个谋杀亲夫的嫌疑? 立马解释:“担心啊,可担心也没用,我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罢了。” 村长的疑虑这才打消,叹息道:“你也是个苦命人。” 秦瑶暗暗挑了挑眉,她哪里苦命了? 自从放弃刘季这废物,她现在是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吃嘛嘛香,一顿能干五碗饭,一觉睡到天大亮! 如果还能不种地当个地主婆的话,人生就圆满咯。 秦瑶骑马在前,村长和众人乘坐牛车在后,几人从中午走到傍晚,赶在落日前进了开阳县县城。 上次来,秦瑶还觉得人少了不热闹。 这次进城,可能是回来的人多了,感觉很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应该是哭哭笑笑的声音多了起来。 回来了的,自然是笑。 回不来的,全部聚在衙门大门口,等着死亡名单贴出来。 村长把五个村民安排在一家茶馆里,招呼上秦瑶,两人一起去了县衙隔壁的小院。 一个青年官差打开门,放两人进门,随后立马将门关上。 官差认得秦瑶,惊讶唤了声秦娘子。 倒是秦瑶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影子,有些狐疑的望着对方,“您是?” 官差苦笑一声,说他叫周正,先前跟随秦瑶一起去过鱼化山剿匪。 秦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其实根本不记得。 周正不在意这些细节,知道村长过来是为了什么,请两人进屋坐下,倒了两杯热茶,这才说: “刘琪那小子我安排在上官烈手下,这可是个老将了,经验充足武艺高强,从前跟随他的运粮队基本都能化险为夷,所以人应该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