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那一片,沿着河边,一到夜间,便是五光十色,如梦似幻。 这样的喧闹,直到持续到正月。 十五过去,城里新年的热情这才淡去。 天气刚转暖些,秦封便又要准备回望城去了。 此时秦瑶和刘季夫妇两正带着家里三个男娃,在城中四处寻找新私塾。 范家那边不去了。 孩子们都不喜欢。 就连二郎也在年后说了自己的意见,他觉得范先生教书可以,育人却还差些。 为了不给爹娘添麻烦,二郎这孩子都打算要在家中自学了。 这秦瑶当然是不能干的,小孩子就应该在学校里和同学一起度过快乐的青春年华。 学习好不好不是重点,重点是孩子的心理健康。 十五过后,齐仙官白日里便都跑到秦瑶家里来。 一边监督刘季,一边在这边躲清静。 齐家是大家族,人口庞大,除夕一过,往来的亲戚、官吏每天都跟蝗虫似的,送走一波又来一波。 秦瑶家就那几个人,在京城也没什么亲戚要走,是个难得的清净地。 齐仙官到了这边,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偶尔夜里与刘季两人一起学得晚了,干脆就住下来。 马阳也忙着准备春闱,指导孩子们功课的事也搁置了。 毕竟是关乎命运的大事,秦瑶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继续指导孩子。 所以,初八一过,便与刘季带着孩子们在城中寻起书院来。 正是烦得头疼时,秦封说他要走,秦瑶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刘季也是大为震惊,忙关心问:“可是这些我们忙着给大郎兄弟三个寻私塾,怠慢了舅哥,惹得舅哥生气了?” 秦封忙摆手,“家里每日热热闹闹的,我待着十分松快,怎会生气。” “只是十五过了,各地生意便都要准备起来,我离开望城这么久,若是不回去盯着点,只有几个管事在那,到底是不太放心。” 说完,见秦瑶一脸的不欢喜,秦封又戏谑说: “反正妹夫这还有齐小公子在这盯着,要不妹妹你随我回家里去看看?” 秦瑶倒是想应好啊。 可低头一看,三郎四娘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抓起了自己的衣角,眼巴巴、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 便是想走,也不能这么突然。 “唉,待我准备准备再说吧。”秦瑶轻叹一声,问秦封:“哥哥什么时候走?” 知道妹妹这次不能跟自己一起走,秦封略感遗憾。 但龙凤胎那小眼神看了他也有些不忍,便只好压下心中遗憾,答道: “后日吧,明日准备,后日一早出城。” 刘季诧异问:“舅哥这次不坐船?” 秦封摇摇头,“不坐,这次我直接回望城。” 现在也不用走商了,只要操心盐矿那边就足够。 秦瑶深呼一口气,收拾好自己心里那淡淡的不舍,跟着秦封一起回房,帮忙收拾。 当然了,秦封是不会让她干活的,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兄妹两一个收拾一个叮嘱。 突然,门外传来咚咚两下犹豫的敲门声。 最近几日天晴,屋里的门并没有关上。 屋内兄妹两转头朝门口看去,就见大郎一脸迟疑的站在门外。 看到阿娘和舅舅看过来,少年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干什么天大的事一般,双手握拳,鼓起勇气迈进门来。 “大郎?”秦瑶有些疑惑。 “阿娘,舅舅。”大郎先同长辈见礼,秦封示意他坐,少年这才在桌前坐下来。 大郎看着秦瑶,顿了一会儿,在她鼓励的目光下,豁出去般,开口道: “阿娘,我不想去学堂了。” 秦瑶有些意外,先前少年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想去学堂的征兆。 这几日她和刘季带着孩子们去寻私塾,大郎也都十分期待的样子。 按照盛国的算法,过了年,大郎便十三岁了。 这个时代的孩子都早熟,如齐仙官这般,家里已经准备为他议亲。 所以秦瑶觉得,不能再将大郎当成一个孩子看待。 她并未责备,而是关心问:“你怎么想呢?” 轻柔的关心话语,让大郎紧握的拳头松了些,他还以为会被责骂的。 但突然又想到,阿娘其实从未责骂过他们。 她向来都比旁的那些母亲们更开明,也更尊重孩子的意见。 于是,大郎将自己心中掩藏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 “阿娘,我没有二郎读书的天分,这几年在学堂学到的东西已经足够我用了,再去学堂,夫子传授的东西我只觉得晦涩无聊” “不知是哪日,我突然就想着,兴许我该出门去见识见识,不能这般苦恼茫然的过下去。” “这次舅舅说他要走,我想跟着舅舅一起走。” 话说到这,大郎看向有些惊讶的秦封,说: “舅舅,我已学会骑马,也有武艺傍身,虽然没有阿娘她们那么利害,但若是遇上事,我可以自保,舅舅不必顾忌着我。” 秦封倒是不嫌弃多个人,只是到底是人刘家的孩子,还得问问孩子亲爹才是。 秦封看向秦瑶,“你和妹夫若是同意,我带上大郎去望城倒也无妨。” 但显然,看大郎那忐忑的样子,他亲爹此时恐怕还不知晓亲儿子打算跟随他这个舅舅‘浪迹天涯’。 但大郎觉得,只要阿娘这个一家之主同意,他亲爹那边怎样都无所谓。 大不了挨顿揍。 然后 大郎就被他亲爹满院子追着打了。 少年离家 刘季举着扫帚怒骂:“刘子望!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看老子不给你打断!” 大郎一边轻松躲闪,一边在院里游移。 嘴上贴心提醒:“阿爹,您仔细别摔了!” 话音刚落,刘季一不小心多迈了道台阶,好险没脸着地摔个狗吃屎。 抱臂靠在柱子上的秦瑶伸腿,接住了他前倾的身体,一脚顶回去,刘季这才有惊无险,重新站稳。 老父亲恼羞成怒,直接把手里的扫把往墙角那灵活少年砸去! 大郎抱着头,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他怕他爹一直打不中,气放不出去,郁结于心。 到时候还得浪费银钱去医治,很不划算。 倒不如自己挨了这一下,也好让亲爹消消气。 刘季“呀!”了一声,见人不跑,更是上火。 看不起谁呢这是! 挽起衣袖气势汹汹杀去:“让你不去学堂!让你学人家话本子里的人去混江湖!” “不孝子,老子今天非把你打死不可!” 大郎无奈一叹,儿子是不能打老子的,只能求助的看向看戏的阿娘。 秦瑶好笑的伸出手指,轻松勾住刘季后衣领,把人控住。 “打死人犯法的,春闱你不考了?” 刘季抡起手臂一个大甩臂,抖开了后衣领上的手,回头没好气的瞪向秦瑶: “老子生的他,便是打死也无罪!” 秦瑶淡定说:“辛辛苦苦养这么大,打死也不划算。” “你自己也说过,读书不是人人都能读的,要是人人都能读书考科举,还有你刘季什么事儿?” “况且一开始让孩子们去学堂读书,也只是为了让他们识字明理。” “现在大郎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去做什么,你就是用打死来威胁他,他那心思也不在学习上了,便是重新回到学堂,又能多读几个字?” 刘季不服气道:“那凭啥老子就得考科举啊?既然你允许大郎不读书了,那老子也不读了!” “刘季,你再说一遍!”秦瑶语气森寒,眼神充满警告。 刘季登时一激灵,忙改口:“哈哈哈,开个玩笑,娘子莫要误会。” “可是大郎”